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从殿中走了出来,吩咐着一旁守候的宫人说,“该怎么做,就按规矩做吧。”
当日,龟兹国国君薨逝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
刚挂上去的红绸,马上被尽数扯下,换成了雪白如霜的丧幔。
明明是阳春三月,莺飞草长的季节,但整个龟兹国皇宫却如入了严冬十月一般,举目望去,尽是雪一样的洁白。
李珺乔的箭伤在洪若谷的诊治下,只休养了半个月,便大好了。
她看着外面悬挂的白色布幔,一次又一次等着拓跋辰前来探视,如此她便能与他一一诉说他们之间的过往。
然而,这半个月来,他一次都没有出现。
李珺乔的心一点一点地冷却下来。
她如今的身份,不过是一个连龟兹国都不要的弃妇,即使侥幸回到凉凌国,她也会如同污泥一般,终生无法洗白。
而他,则如冉冉升起的新星一般,光芒灿烂,即使她想要伸手触及,却只有徒劳。
而且,她看出了拓跋辰对她的疏远和提防,大概他也早就认定她这个和亲公主,就是凉凌国国君派来刺探龟兹国情况的奸细。
如今正好以国丧不能成亲为由,把李珺乔退回凉凌国便显得合情合理了。
眼见他果真全然不记得她了,她心中悲痛,身边却连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
这段时间,洪若谷隔天便来看她伤口的情况,她也能从他口中得知微乎其微有关拓跋辰的情况。
即使只是一点细末之事,李珺乔都听得异常认真,因为,那已经是她离开龟兹国之前,唯一能离他如此近的日子了。
洪若谷把她的痴情看在眼中,心中有感世间多情之人总被无情恼,庆幸自己此生未曾有过这般牵肠挂肚的时候。
因为在他看来,他当天没有任何有关拓跋辰的消息可以告知李珺乔时,她看起来比死去还要难受。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卧床休养的期间,拓跋辰的梦魇却越发频密。
他几乎每天都在做同一个梦。
梦中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在满是淤泥的藕塘中拼命挣扎,他都能感受到淤泥涌入鼻腔带来的窒息感和绝望感。
然而,梦中出现了一个和那个男孩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向那个男孩伸出了木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到了岸边。
那男孩满身泥污,正在嚎啕大哭。
那个女孩指着被他溅了一声污泥的衣裙,嘴唇动了动,仿佛在说什么。
每次那个梦到了这里就辄然而止,好几次他想听清楚那女孩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却一个字都听不到。
他不知道他为何会夜夜做这样奇怪的梦。
可惜天师已经死了,宫中再无人可以为拓跋辰占卜,这梦中到底是何含义,这让他十分不安。
拓跋辰尚未想到梦中女孩到底是谁,李珺乔回凉凌国之日却到了。
由于尚在国丧之期,李珺乔把所有钗环尽数卸下,身穿一袭月白色的海棠长裙,披着同色的羽纱帛斗篷,缓缓地走出住了将近一个月的寝殿。
她最后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眼中万分不舍。
但她知道,他是不会来相送的了。
因为洪若谷跟她说了,国丧之事甚为繁琐,而且拓跋辰才刚摄政,正是千头万绪之时,每日都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人来用,自然是不得抽身的。
她苦笑了一声,登上了回去的马车。
马车缓缓地走在宫道上,先是经过了拓跋思齐所在的天宇宫,又经过了旭日宫。
然而所有的宫人就像对她的马车浑然不见一样,仿佛如此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马,全成了空气一般。
她自觉自己就像一只从天空飞过的雁一样,在这龟兹国了无痕迹。
旭日宫中,拓跋辰提笔在纸上描下了梦中那个女孩把男孩救出藕塘的情景,尤自出神。
突然,他听到了一声杯碟碎裂之声。
他抬眸便看见一个捧着托盘的宫女,正在慌忙收拾地上碎掉的点心碟子。
站在门外的侍卫好心想去替她收拾,却不小心割破了手。
那个侍卫也是娇气,看到手指上正留着血,便直接撇下了仍在跪在地上收拾的侍女,只顾着捧着他那只指头大呼小叫。
那侍女眉头紧皱,“你堂堂一介男儿,为何这般娇弱?!”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打在拓跋辰心头。
他突然记得,他原本并不叫拓跋辰。
他的本名乃是李景焕,他爹李承恩是一个医术极高的郎中,时常悬壶济世,不收分文。
他也记得了那日掉落藕塘,被藕枝所伤的人,正在他自己!
他还记得当时一脸稚气的李珺乔看着他在那里嚎啕大哭,颇为生气地怒嚎了一句,“你堂堂一介男儿,为何这般娇弱!”
他记起来了,他全都记起来了。
他猛然从座上站了起来,直把侍奉笔墨的宫人下了一跳。
“殿下,你怎么了?”
拓跋辰猛然转身问了句,“李珺乔现在在哪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欲谋卿心》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20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20小说网!
喜欢欲谋卿心请大家收藏:(m.20xs.org)欲谋卿心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