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悦走后，病房里安静下来。
林溪在床边站了会，陆浔序已经闭上眼睛假装睡觉，拒绝和任何人交流。
林溪微微叹口气，在床边坐下，望着男人道：“阿浔，我们聊聊吧。”
陆浔序没说话。
她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和虞念离婚了，既然那么爱她，为什么答应离婚，不想办法把她留在身边？”
提及虞念，陆浔序终于有了反应，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看着她道：“你想和我聊她？”
林溪苦涩一笑，摇摇头：“不想，但不聊她，你不会理我。”
这话卑微又苦涩。
陆浔序到底也爱过她，听她这么说，心里很不是滋味，沉默着不说话。
空气陷入沉默，两人都安静了好一会。
明明前两个月还是亲密爱人，转眼就变得陌生，身份的变化在他们之间形成了无限远的距离。
林溪抠着手心，将心里难以言说的情绪收敛下去，抬头平静的道：“阿浔，你为什么出车祸？负责的警察说你先撞了护栏，后又撞了山体，而车身内部都是好的，没被人动过手脚，你也没有喝酒。”
不是酒驾，出车祸的时间段又是在离完婚后，她很难不去猜测他当时的动机。
陆浔序目光呆滞的望着天花板，道：“出车祸还能为什么，车技不好，没刹住车。”
看着陆浔序脸上的木然，林溪突然有种面前的他已经暮气沉沉，宛若上一世脑癌晚期的他，精气神彻底垮了。
林溪抿了抿唇，眼眶温热，啪嗒一声，眼泪顺着脸颊滚落，砸在她手心里，无意识抠手的动作顿时一顿。
她仓惶地抬手抹去眼泪，侧过身微仰着头，想将眼泪憋回去，免得陆浔序发现。
“哭什么？我又没死。”她眼泪没干，陆浔序就已经发现，无奈地问，声音了无生气，视线还落在苍白的天花板上，“好像我总让你们掉眼泪。”
“们”这个词很微妙。
林溪心脏扎得缩了缩，转身面对他，也不藏了，哑声道：“是啊，你总是有本事让人掉眼泪，可如今只有我会被你牵动情绪。”
只有她还沉溺在其中，虞念早早就看开，情绪不再被他左右。
陆浔序眼睫动了动，木然的脸上有了情绪变动，扎着输液管针头的手缓慢的握住，却只是轻嗤一声，带着股自我放弃的颓靡道：“那赶紧看开，别再被我左右情绪了，我不值得。”
林溪：“我在努力，所以你能不能也努力一下，把她放下，好好的生活。”
陆浔序这次终于看向了她，像是奇怪她说这种话，又像是在掩饰，道：“你在说什么？我有在好好生活啊。”
他敷衍的样子让林溪有些生气，“陆浔序，你当初是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对我撒谎，隐瞒，你现在在干嘛？你说你有好好生活，那为什么好好的会出那么严重的车祸？”
“处理现场的警察说你飙车，在海岸路段飙车，这就是你的好好生活？和虞念离婚就让你那么难以接受，甚至起了自杀的心思？”
一翻话说完，病房里安静了下来，死寂一般。
陆浔序回想着车祸前一瞬，他真没有想过自杀，只是想发泄心里的情绪，完全忘了路段情况，不受控制的踩油门。
车撞上护栏时他清醒了许多，甚至转了方向盘，只是当车再次撞上公路里侧山体，昏迷前的那一瞬间，他在剧痛中感受到了解脱的感觉。
那一刻，他才确切的起了就这么死了的心思。
林溪吼完心里对他的愤怒，压抑的情绪才好点，抿紧唇沉默了会，才重新开口：“阿浔，好好活着好不好，没了爱人，你还有家人，有朋友，有该担负的责任。”
好好活着，好好治疗，这样才不枉她重来一世。
这样，她就算没能和他在一起，这一世才算没有白来，她不想重来一世什么都没改变。
“家人……”陆浔序声音极轻，面部肌肉牵动，眼尾露出一点讥诮。
“是啊，我还有那肮脏不堪的出生，流着别人的血，冠着陆家人的姓，我享受的一切，拥有的一切都是偷来的，曾经我还不知道自己是小偷，现在我清楚了，于是时刻担惊受怕，怕某天就被人发现我的身份，落个声名狼藉——”
他停顿了下又笑出了声，“看，一个偷来的身份，我都当成自己的了，还怕声名狼藉，多可笑……”
林溪看他自我嘲讽的模样，心里难受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林溪道。
她早就知道他这样骄傲的人，怎么会接受得了，自己是偷情的结晶。
可笑她仰仗着上一世的记忆，强行把相认的事提前，却忘了上一世陆浔序能接受沈铵是因为他将不久于世，对很多事看开了，也想让他妈能有人照顾，才选择接受。
当时的他，是迫于无奈，是不得不接受，他也挣扎了很久，知道身世后，病情还加重了，进过抢救室。
她究竟为什么糊了脑子，自以为拥有上一世的记忆就能改变一切？
林溪内心煎熬，想给自己一巴掌，但也清楚，现在是要劝陆浔序有生的欲望，才能把他的病告诉他，让他接受治疗。
“阿浔，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这无法改变，也不是你的错，不要再去纠结这件事了可以吗？”
陆浔序无动于衷，表情很漠然。
林溪劝了半天，他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林溪忍不住生气了，控制不住声音提高了几分，问：“陆浔序，你是不是谁的话都不进去？是不是只有虞念才能让你振作起来？”
“爱情就这么重要？当初你和我分手，不也活得好好的，怎么和她离婚你就要死要活的？还是说当初对我的爱不是爱？”
一通话吼完，林溪胸口震动着，见陆浔序还是面无表情，那股激动的情绪就想被一盆水兜头浇下来。
一丝丝冷意钻进胸腔内，她闭了闭眼，放弃了游说的念想，起身走出病房。
病房外，林溪站在走廊里，手搭在护栏上，深呼吸了一口气，仿佛将堵在胸口郁结之气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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