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解构分析
荣格有些迟疑地看着眼前的另一个自己。
其实如果其他人在场的话，未必看得出来这个奇怪的、由镜子碎片构成全身的存在也是荣格。
毕竟以游戏或者影视行业中的模型来说，组成模型的面数就决定了模型的精细程度和拟真水平。
而模型的每一个面其实就是一个小小的三角形。
要构建一个看上去和真人差不多水平的写实风格人体模型，在影视领域甚至需要十万级别的面数，而就算是稍差一些的游戏，也至少需要一万以上的面数。
但现在出现在面前的这个碎镜荣格，全身的三角镜面加起来可能也就小几千个，所以在细节上绝对算不上十分逼真。
不过荣格毕竟对自己太过熟悉，再加上对方身上碎镜组成的衣物是与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地球风格，甚至还是荣格之前所属行动队的制服。
所以即使对方的身体和脸在细节上不是那么栩栩如生，荣格还是瞬间就认出了那是自己的形象。
碎镜看着沉默不语的荣格，首先开口说道，
“你好啊，荣格。”
荣格极其微弱地皱了下眉，但还是回答道，
“你好，你是……荣格？”
碎镜脸上的三角形镜片摩擦着移动，使它的表情变成了一个近似于咧嘴笑的模样，说道，
“当然，我也是荣格，只不过，我是地球上的荣格。”
“而你，荣格，你抛下了这面的一切独自逃向了其他世界，不是么？”
荣格原本维持平静的脸色有些变冷，略带不悦地回应说，
“你明明知道，我离开的原因是辐射病。”
“那是我在任务过程中因为意外而暴露的结果，并不是任何人包括我自己的计划。”
“我很希望我没在任务中受到任何伤害，我也很希望我能继续健康地生活下去，陪伴我的亲人和朋友们直到生命的尽头。”
“噢，感人肺腑。”
碎镜语气奇怪地感叹着，它发出的声音像是玻璃相互摩擦般尖锐而令人烦躁，却又在某种不能以参数定义的概念上十分近似于荣格本人的嗓音。
它两只手插在制服长裤的口袋中，以一种相当随便的姿势开始十分缓慢地绕着荣格边旋转边说，而这种姿势，是荣格自己身穿制服时从未做过的。
“但是除了从你嘴中吐露出的内容，谁又能有任何方式去了解你的想法呢？”
“我来帮你回忆几件小事吧。”
“还记得毕业后报名岗位，你父母避着你暗中讨论的话么？”
“你母亲担忧你的安危，想和你父亲找时间一起劝劝你。”
“而你父亲却说，他们作为你的父母，却从小到大都没弄懂过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就算再怎么劝也不会有效果的。”
“以及在成为正式专员之前的培训过程中，未经任何额外训练的你，竟然能完美屏蔽任何测谎探测。”
“以至于让安全科不得不破例对你的背景进行了额外调查。”
“还有，在数次行动之后，你队长向上级提交报告中有关你的描述。”
“‘能力稳妥，但心理世界与外部世界屏障过厚，不适合进一步提高核心程度。’”
“真是奇怪啊，好像就没有人能够看透你的想法。”
“所以荣格，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双手插着口袋的碎镜已经绕到了荣格的背后，广阔无垠的空间并没有可供声波反射的墙壁与障碍，所以荣格听到的最后几句内容声量尤为微弱，若不是他现在听力过人恐怕都没法分辨背后的东西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荣格终究还是都听清了，他没有什么反应，甚至没有转过身，只是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可以有话直说么？你既然认为自己也是我，那应该清楚这些记忆同样在我脑子里，并不需要你来回忆。”
碎镜轻轻地笑了几声，尖锐干燥的摩擦声竟然听起来有几分像是截断的乐谱。
它转过身来面朝着荣格的后背，边后退边继续说着，
“我当然可以有话直说……倒不如说，我一直在有话直说。”
“想和你说的所有话中，都无关什么结论或者总结性发言。”
“我只是想和你说这个过程。”
“我甚至想问第二遍，荣格，你在想什么呢？”
“因为我的确是不知道，或者说，当初的你就真的知道么？”
“你真的知道那种自毁的倾向从何而来么？”
“你当然会记得，你站在大桥上向下俯视车流或江海时所产生的那种飞跃的冲动。”
“你肯定也记得，在某个任务即将成功之时浮现在脑海里那种主动走上陷阱之路的想象。”
“我其实一直在想，在想你这些想法的来由，以及，你为什么没有去做的理由。”
“前者，我始终不知道，就像你现在也不知道。”
“后者，我大概终于得出了一点结论。”
“若选择改变的结局仍是无聊，那为什么还要花费额外的力气去从一种无聊奔向另一种无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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