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三人开始动手，先是和面，此时是春天，每公斤面粉放食盐五十克左右即可，姜荷找来店里最大的盆，放了足足五公斤面粉，这就需要二百五十克的盐，大致放进面糊里，盐罐就见底了。
揉面是个力气活，三个人轮番上阵。每次干这种力气活，姜荷总是自惭形秽，在她们三个人里，楚兰儿力气最大，佟雪年纪小，但也能排在第二，就她最弱，干不了多少活就要累的散架。好在楚兰儿体谅她，一见她表现出疲惫，就立刻走上来把她换下去，如此反复几回，姜荷再不敢露出马脚，再累也尽量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两人相处了这么久，楚兰儿还能不了解她？她走到姜荷身边，轻轻拨开姜荷的手，揉起面来：“阿荷，对不起。”
姜荷一怔，听她继续说道：“这段时间我只顾着自己的心情，忘了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你每日忙的脚不沾地，我却只知道在房里躺着，放任你受累。明明我比你还大上几岁，还不如你坚强，如今想来，真是羞愧难当。娘若是……若是在天有灵，肯定会责怪我的。”
姜荷眼眶一热，也不顾自己手上沾着面就抱住了楚兰儿：“胡说，干娘若在天有灵，看到我们两个相互依靠，她一定会很欣慰的！”
楚兰儿此时倒真有几分姐姐的样子，她温柔地微笑着：“那你要叮嘱我好好睡觉，好好吃饭，不然我身体垮了，可没法子让你依靠了。”
姜荷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抱她抱的更紧了些。楚兰儿说她比较坚强，实则不然。她们两个都是重情义的人，她与楚大娘只相处了一年多就已经难过成这样，楚兰儿和楚大娘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心里指不定多难过呢。可是如今为了她，硬是强迫自己放下悲伤，努力振作起来做她的依靠，这难道不比她更坚强吗？
她很想告诉楚兰儿，你真的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因为你的存在就是我最有力的依靠。
过了一会儿，面终于和好了，三人趁着醒面的工夫坐在椅子上歇息。佟雪不见杜飞扬的人影，便问：“荷姑娘，杜大哥去哪里了，他若在这帮我们和面，一个人就能顶我们三个人！”
姜荷嗔了她一眼：“杜公子身体欠佳，不能干重活。我让他去官府走一趟，问问进展如何了。”
“比起这个……”楚兰儿指了指姜荷的卧房：“那位的进展如何了？”
若是楚大娘就在这几天下葬，可衣服还没做好，到时怕是要抓瞎。
一说起“那位”，佟雪来了劲头。她先是确认屋里的人没在外面，随后压低了声音抱怨：“荷姑娘，你这哪里是找了个裁缝，分明是找了只貔貅带进来！她昨晚就吃了不少，可等我凌晨起夜，发现她居然在厨房啃大白菜！这得多能吃啊，别衣服还没做好，倒把咱们吃垮了！”
姜荷忍俊不禁，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程姑娘之前颠沛流离的，饿得狠了，多吃些也是有的。咱们既然把人家请进门了，那就要相信人家，等咱们干完活我去看看，若是不行再另想办法！”
佟雪这才闭上嘴。过了将近两刻钟，面醒好了，接下来便是盘条和绕条。这两个步骤倒是没那么费力气，但需要耐心和功夫，等做完这些二次醒面时已过晌午，湘儿也到了茶坊，给三人简单的做了一顿午饭，姜荷端了一份饭菜送去给程素，顺便问问她的进展。
程素倒是很大方，将她让了进来。姜荷刚一进去血压就升高了，她的卧室原本很整洁，如今却乱得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桌子上、椅子上、床上、地上，到处都是针线和碎布，她扯了扯嘴角，尽量不让自己露出不满的情绪：“你做到哪一步了？”
程素一边往嘴里扒着饭一边含混不清道：“图纸画好了，布也选好了，下午你带我去量尺寸吧。”
姜荷走到桌前拿起图纸，上面用炭笔画着一件衣裳，她只看了一眼便心下一惊——这竟然是件旗袍！
虽然不是民国那种传统旗袍，但无论是领口的设计还是腰身的裁剪都与旗袍极为相似。她心情很复杂，看向程素，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宫廷玉液酒？”
应该没有人不知道这个梗吧？
程素看了她一眼：“什么酒？”
“宫廷玉液酒啊！”姜荷拼命暗示，一边说一边做着小品里的动作。
程素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苦口婆心地劝了一句：“姑娘，你听我一句劝，要是累了就躺下歇一会儿，再这样下去你要得失心疯的！”
得，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姜荷心里有点小失落，打了个哈哈便继续研究起程素的手稿来。不得不说，程素的想法的确很先进，她在肩部设计了莲花状云肩，将袖子设计成了长喇叭袖款式，衣裳末端的两侧还剪了开叉，只两寸长，倒是无伤大雅。
最妙的是衣上的图案，不似寻常寿衣上的回纹和寿纹，程素画了一副简单的驾鹤西去图，竟画的惟妙惟肖，她还在图案上做了标注，表示哪处需要缝上珍珠，哪处需要缝上碎玉，哪处需要用什么颜色的丝线。
程素见她看得出神，不由问道：“怎么了？”
“很好。”姜荷赞许地看着她：“我很期待成衣。对了，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我干娘岁数大了，只用桃红色是不是太过亮眼了。”
程素起初以为她只是在说场面话，但看她真的在向自己诚心发问，心里不由喜滋滋的。她把饭碗往桌上一放，开始同姜荷讨论起来：“你干娘是逝者，年纪也大了，实在不适合全身都穿桃红色。但也并非没有法子，我做的这件衣裳要用黑色的丝绸布料，可以在领子上、袖口上和衣摆上用桃红色锁边。至于云肩，我认为还是白色素雅些，到时在上面点缀亮色碎玉即可。”
姜荷在脑海里大致描绘出她所述的形象，似乎还可以：“那就等成品做出来看一下吧。下午我有事走不开，让湘儿带你去吧，就是你这……要不要洗漱一番再去，衣服可以穿我的，我有一件还没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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