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淼淼莫名打了个冷颤。
汤文觉这副放狠话的样子让她有种看见了阿爹阿娘在和她放狠话的样子，她在心中不免悲观的叹了口气，郁闷的想：果然，全天下的父母都是这样的。
酒楼一事解决，阿娘就要送纪淮哥哥去书院读书了。
到时他在县里上课读书，她独自四处跑去收妖，累了也没人背她回家。
这才是她的噩梦。
程淼淼再看汤小旭的眼神就变成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她悄无声息地收回搭在他腕上的手指，拢进宽大的斗篷里，道：“汤叔您别担心，小旭弟弟该醒的时候自然会醒过来的。”
汤文觉闻言愣了一瞬，刚要开口，就听见身后有人忽然开口道：
“大人，您若是有空可以去给山神上一炷香。”
他转身，就看见纪淮抬起袖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精致泥雕像递给他，汤文觉认出那是一尊山神像，他目露惊诧地望着他。
怎么会有人随身将神像带着啊？？
纪淮淡声道：“您应该记得今天是山神祭。”
所以他身上有山神像并不奇怪，每个来小河村祭拜山神的人离开的时候都会带上一尊山神像，这些年村长张威还特意将贩卖小像当做一项集体收入。
否则现在山神庙里的那座山神金身也建不起来。
当初这个主意还是汤文觉和他们商量好的。
泥像最简单，木雕像次之，这些神像在质量上或许是差了点，但胜就胜在它们是在山神庙里开过光的，方圆百里可就只有这一座山神庙！
自从山神赐嘉禾的事情传出去之后，每年都有许多人来小河村祭拜山神。
还是那句古话，来都来了，当然要带一尊神像回去。
经他这么一说，汤文觉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眼瞳微微睁大，今日竟然已经是山神祭了，这些天他居然过得这般浑浑噩噩？
他手轻抖着接过神像，也没离开这间屋子，而是走到对面安置书桌小榻的隔间。
小心翼翼地将这尊山神像放置在桌上，又命人去取香来，双手各掌，不知在心里说了些什么，随即睁开眼虔诚地拜了三拜。
“……信男愿想方设法为您重塑金身，只求您能让我儿安然无恙。”
程淼淼用手捻了下耳垂，眸光微动。
林子珩跟在旁边看完了全程，满腹困惑，小声地道：“你们在和汤大人打什么哑谜啊，什么又叫沉于美梦不肯醒？听起来怪邪乎的。”
这本来就是邪乎事。
不过他能敏锐地察觉到这就说明警惕心变强了，程淼淼欣慰的拍了下他的肩膀，眼神无辜道：“没打什么哑谜，就是觉得天要黑了，你该回家睡觉了。”
“啊？我？”
林子珩指了下自己，顿时愣住：“那你们呢？”
程淼淼挑起眉，满眼笑意地看向纪淮。
颇为小骄傲地扬起下巴，哼唧唧地道：“自然是帮人实现愿望啦。”
·
天色渐晚。
林子珩说什么也不愿意回去，非要留下来看他们要给谁实现愿望，程淼淼被他缠得没法子，只好在他的饭食里加了点迷药，把他妥善的安置在床榻上。
临走之前还专门给他加了道护身法决。
曾子骥坐在隔壁屋子里小心地看顾着这一炉的汤药，等它沸腾了就用湿布掀开盖子看一眼有没有烧干，他小声喃喃道：“叔父你怎么又在给人家炖补汤啊。”
在躺椅上小憩的曾大夫拉了拉薄被，气定神闲地道：“人家醒不过来，吃不了东西我还能怎么做？喝点补汤起码人还能活着。”
“汤少爷这么久都没醒确实是奇怪了些。”
“从脉象上来看，他就是睡着了而已，那等他该醒的时候自然既会醒了，无需着急。”
忽然，曾大夫睁开一只眼觑向自家侄儿。
眼神奇怪：“淼淼那丫头就在隔壁，你们几个不是向来喜欢黏在一块儿么，怎么这回你没跟过去凑热闹反倒是乖乖地待在我身边煮药？”
“……”曾子骥心想，那还不是为了保护您呐。
他含糊地道：“淼淼和淮哥儿是在陪汤大人，我放着自己叔父不陪去陪旁人，于情于理都不合。”
曾大夫勉强相信了他这番嘴甜的话。
说到这儿曾子骥倒是想了起来，他扇风的动作停下来，将袖子里的短匕拿出来握在手里，抬头望了眼黑漆漆的天，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好像天一下变冷了。
·
自然不是错觉。
程淼淼正站在屋门外抬头看着头顶这片黑压压的云，说是云也不准确，应该说是一团黑雾将整个汤府都围了起来，此刻黑雾正在不断翻涌。
真是奇哉怪哉。
这妖来就来吧，还要搞这么大的阵仗，她山神显灵都没搞过这种阵仗！
程淼淼在心里不满的嘟囔了一声，转身关门。
屋内，纪淮已经将汤文觉打晕扛到了小榻上面，正拿着手帕擦拭手指，听到动静后抬眸望了过去，温声道：“它要来了？”
程淼淼点了下头，随即不解地道：“可不知为何图鉴迟迟没有反应。”
“从前只要是靠近的妖怪都会提前出现在图鉴上，可我们已经来汤府这么久了它都没动静，妖怪都出现在眼前了也没动静，它是不是坏了？”
纪淮听到这话也有些意外。
他想了想，安慰道：“或许是需要什么条件，待会儿可以试试看究竟是什么条件。”
程淼淼郁闷地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这些年她除非是在小淮山，不然基本都是掩藏了山神气息行走在世间，要不然这回也没这么容易就引得这些妖怪自己送上门来。
是的，她和纪淮都一致觉得：这宅子里起码有两只妖怪来过。
一只给汤小旭织美梦，一只给汤文觉织噩梦。
分工分得还挺清晰。
程淼淼问道：“哥，我们这回是分开还是……”
“先分开，”纪淮将擦了手的帕子放到桌上，“等我将织噩梦的那个妖怪解决完，就带着他们一起去那小孩的梦里，看看做的是什么美梦。”
纪淮的黑眸微沉。
只能说它们来的刚好，哪怕是远古之时能编织梦境的妖怪就不多，基本都是梦貘一族。
正好能用来帮他恢复过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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