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院子里多了一群鸡崽后倒是热闹了不少，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这屋前不规整的地面都被踩平整了，一些小沙石会被鸡崽们用嘴巴叼起扔到外边，堆出了一座小山，稍微大些的石头前几天就被小彩收拾了个干净。
虽然程林还没用篱笆围出个院子，但已经隐隐有了院子的样子。
程淼淼偶然得知鸡粪也可以肥田后，对着小彩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回到后院的菜地解决个鸡问题，在外面得憋着，坚决不许外流。
小彩严肃：“！！”
小彩立马就转身叮嘱小鸡崽们，它们一通叽叽喳喳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在补种粟米之前，得先把田里的麦茬杆子烧干净，再把烧出来的灰和田里的土混合翻整一遍，这会儿村里的牛都有用借不出来，就只能用人力犁地。
程林先是翻了两天地，接着才开始真正地栽种。
叶宁和他都是干活勤快的一把好手，动作干脆利落，不会拖泥带水，甚至因为他们现在只有两亩田，两人花个一整天的时间就把粟苗栽了下去。
没有分家之前，补种怎么也得花个四五天。
挟着热意的微风轻轻吹过，禾苗青翠的叶片在风中舒展，发出了沙沙的声音，整片田宛如徜徉在绿色海洋，只看着都令人感到一阵心旷神怡。
但凡见过的人，就没有不说好的。
程林也觉得村长这次给的粟苗品种未免也太好了，长得真好，放了几天也没见蔫，也不知道是哪里买来的好粮种，这只要后边不出问题，最后收成肯定很多。
程淼淼：深藏功与名。
·
而另一边，程淼淼身陷在加倍作业里无法自拔。
程淼淼那日听了纪淮的话，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只要她学得够快，作业就挡不住她上山的脚步。
于是不管曾大夫这两天给什么超量的背诵识字的任务，她都十分积极，完成得越快越好，但没想到的是作业反倒是越来越多了，甚至还加入了药经。
这是四岁小孩该会的东西吗？
村里面六七岁的小孩还在整天呼朋唤友地四处跑呢，又是下河捉鱼，又是上山打猪草摘野果什么的，看起来就快活得不行。
——这不对劲。
程淼淼逐渐品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
她昂着头，很疑惑地问道：“纪淮哥哥，你确定这样真的有用吗？”
纪淮把择好的菜放进盆里倒水清洗，偏头瞥她一眼，语气轻松地道：“当然有用了，你看我们今天是不是就有时间去山上玩了？”
“我听说拜师读书都是要交束修的，但曾叔都没找我们要束修。”
曾大夫虽然嘴上不饶人，其实心地善良。
否则早该把纪淮这个蹭吃蹭喝的人赶出去了，县令找不到他的家人，村长又付不起安置费，他这段时间半文钱没收进来，反而还要往里倒贴房钱饭钱。
这些事程淼淼还从没听说过。
见她感兴趣，纪淮便把零零碎碎听来的关于束修的事全告诉了她，比如村里有个老秀才开的学堂，收小孩开蒙读书，但一年的学费就要二两；又比如拜师的束修费原先要给肉干，而现在都是收半斗米。
据说是这年头旱得日子太难过了，老秀才如今又种不了田，只能把田租出去收粮食当租钱。
他和老妻则是靠学费和束修费过日子。
好在老秀才之前教出了几个童生，名声还算好，这些年学堂里源源不断地有学生，学生爹娘也会偶尔送点东西，勉强还能维持生计。
但在村里人看来已经是过得体面的人家了。
“咦，那咱们岂不是占了曾叔便宜！”
程淼淼顿时高兴起来，眼睛忽闪忽闪的。
歪着脑袋和他对视，又问道：“那童生、秀才又是什么意思？是读了书识了字就能当秀才吗？那我们过些年是不是也能当秀才了？”
纪淮淡淡地摇了摇头，他也不是非常清楚。
刚走进来的曾大夫听到这童言童语，瞬间笑了起来，乐道：“你可当不了秀才老爷，淮哥儿倒还有可能，你啊想都不用想了。”
“为什么？”
程淼淼气鼓鼓的。
这是在说她学得很差吗！
“科举只有男人能考，县里每年考上秀才的人都不多，更别说你还是个小丫头了，就算你付得起束修也没有学堂愿意收你读书的。”曾大夫捏了捏她气得鼓起来的腮帮子。
“所以还不快说谢谢曾伯伯？”
“你比阿爹小，你就是弟弟，阿爹说了要喊叔叔。”
程淼淼仰着头，乌漆漆的眼眸灵动地眨了两下，疑惑道：“为什么小丫头就不能进学堂读书呢？只有小丫头不能读书吗？”
对上她剔透明亮的眼瞳，曾大夫沉默了下来。
若这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问的，听着或许还有几分对世俗的反抗，可淼淼她才四岁多，她只是在单纯的困惑，困惑为何在读书上有男女差别。
因为大家都觉得姑娘家无才便是德。
就该学着怎么相夫教子，便是再聪明的姑娘最后也得嫁人，替夫君操持家中琐事，管理好后院，开枝散叶。她们就该困在那后院一隅，而不是将手伸到更高更远的地方。
只是这些话，暂时没必要告诉淼淼。
曾大夫动手在她脑袋上如狂风暴雨般揉搓了一把，轻啧道：“小孩子家的不要问这么多问题，好好读你的书就好了，刚才教的字会写了吗？”
程淼淼：“？？？”
她不服气地瞪他一眼，自以为凶巴巴地道：“抽查那是明天的事！”
见她一副奶凶的模样曾大夫心情大好，说道：“喔，那就是会了，来，把秀才老爷四个字写出来给我瞧瞧，写的好明天就不抽查了。”
“！！”
程淼淼气焰骤消。
别问，问就是她准备明天去山里钓鸟儿来着。
不再追问为什么女孩子不能读书的问题，程淼淼哼哼唧唧地沾水在桌上写字给他看，写完后眼含期待地看着他，满脸写着‘等夸’俩字。
“真不错，全写对了。”
曾大夫眉梢挑起，故意道：“那就奖励你再写一句话吧，言而无信，下次再想骂我的时候记得用这四个字骂。”
“……”
可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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