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
《论贵粟疏》是晁错上给汉文帝的奏疏,也是西汉着名的政论文。
秦末农民大起义推翻了暴虐的秦朝,但继之以长达五年的楚汉战争,使农业生产遭到严重破坏,农民或死于战乱,或流离他乡。面对着民生凋敝的局面,汉高祖刘邦采取了罢兵归家、予以田宅、招纳流亡、抑制商人、轻徭薄赋的政策,使农业生产得以逐渐恢复。此后,惠帝、吕后亦承袭黄老“无为而治”的思想,农业继续发展,人民衣食渐得滋殖。文帝刘恒即位后,仍奉行“与民休息”的方针,重视农桑,他曾下诏令全免田租,使自耕农得以迅速发展。但是,文帝长期实行减免田租赋税的政策,得益更多的是地主;与此同时,放松了山泽之禁,促进了商品流通,商人势力迅速加强。农业发展使粮价骤降,商业兴盛更令谷贱伤农,农民遭受侵蚀兼并之害,被迫卖田鬻子,相继破产流亡。
一方面是农业生产受到威胁,阶级矛盾渐趋激化,另一方面则是民族矛盾也很尖锐。自古以来,北方游牧民族就频繁地南侵搔扰,秦汉时期更成为主要边患。秦始皇以构筑长城御敌,汉高祖转以“和亲”及开放关市来缓和侵扰。汉文帝沿用祖法,和亲之外,另厚加馈赠,但匈奴仍不断入塞侵犯,劫掠人畜,毁坏禾稼,甚至游骑逼近长安,直接威胁到首都的安全。
面对这样的形势,晁错深感殷鉴未远,忧心如焚,遂从“复言守边备塞,劝农力本当世急务二事”(《汉书·晁错传》)的战略思想出发,继贾谊上《论积贮疏》后,再向文帝上疏。班固在《汉书》中将此疏分为两部分:“守边备塞”部分编入晁错本传,“劝农力本”部分载入《汉书·食货志》,后人将《食货志》中的这一部分抽出,加上《论贵粟疏》的题目。尽管一疏二分,割裂了晁错的整体见解,但仍可见“贵粟”与“守边”的必然联系,仍可见他对现实政治、经济、军事问题的真知灼见。
作为奏疏,既要充分陈述政见,又要考虑在指摘时弊同时不要冒犯皇帝,使皇帝能采纳意见。晁错从尊古意识出发,以古代的圣王业绩比照现实,正面提出重农贵粟之道。他指出,“尧、禹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而国亡捐瘠”,而“今海内为一,土地人民之众不避汤、禹,加以亡天灾数年之水旱,而畜积未及”,原因何在呢?除“地有遗利”未尽其用外,更在于“民有馀力”,“游食之民未尽归农也”。晁错就“民贫,则奸邪生”作了逻辑严密的深入发掘,论述了不重农就不能保民的道理,从重农出发,正面提出“务民于农桑,薄赋敛,广畜积,以实仓廪,备水旱”的政策、方针。
在将历史与现实相对照,得出“贵粟”的结论,并阐述保民之理,正面提出重农的政策后,晁错又具体分析了“趋利”是民不归农的原因。尤其值得称道的是:晁错的所见所论并不是我国固有的重农思想的泛泛之谈,而是具有极强的针对性。据载,农业发展使粮价大跌,文帝初年每石粟“至十馀钱”(《史记·律书》),商人竞相囤积居奇;与此同时,贱五谷而贵金玉成为时尚,危及“以食为天”的根本。汉高祖奉行“重租税以困辱”商人(《史记·平准书》)的政策,而现今的社会却是:“今法律贱商人,商人已富贵矣;尊农夫,农夫已贫贱矣。”晁错认为,由于商业发展带来了本末倒置的新问题,欲使国富法立,“方今之世,莫若使民务农而已矣”。并用“剥笋法”层层深入地指出:“欲民务农,在于贵粟。贵粟之道,在于使民以粟为赏罚。”在抓住了“贵粟”的关键后,他又提出了入粟于官、拜爵除罪等一系列具体措施。在晁错看来,这是“损有馀、补不足,令出而民利”的好事:商人以囤积之粟输之国而受“出于口而亡穷”之爵,致使国库充足,粟贱伤农的情况可得以缓和,贫民的赋税亦可减少。由于“贵粟”的刺激,又必然使农民乐于耕种,以入粟于边使塞下足粮,这样,就能巩固国防,有效阻止匈奴南侵。
总之,贵粟使民务农,入粟以抑商固本,这对缓和阶级矛盾、改善农民处境无疑是有积极意义的;同时,入粟于边则可解决边防戍卒的粮食供给及运输耗费问题。由于“贵粟”与政治、经济、边防等国计民生大事相关,此疏得到汉文帝的重视,并采纳了以粟买爵的建议。《论贵粟疏》对于解决当时的粮食问题,促进农业生产发展,巩固政权,并造就着名的“文景之治”,确实起过较大的作用。
晁错上疏的目的虽是为了巩固封建统治,但仍然难掩其关怀农民疾苦的真诚态度。他真实描绘了农民所受的徭役、耕种之苦,水旱、暴政之虐,以及卖田宅、鬻子孙偿债的惨状,并以商贾不事耕织,却获利丰厚、衣锦食肉、乘坚策肥、权倾官吏的情况相对照。即使他以维护封建王朝的利益为根本,但这种正视现实的精神和关怀民瘼的态度,也不能不是作者改革政治的重要动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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