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珏伸手接过铜钱。
琥珀色的眸眼与那双澈亮的黑眸相对，他瞬间明了离若岚的意思。
“也是，单这四只小鬼成不了气候，但要是再碰见第二个吕青阳，还真不好说。”
说话间，他手掌轻轻一握，铜钱顷刻碎裂，连带着那四只小鬼也受到影响，全都惨叫着化为飞灰。
感受着体内的“气”一点点淡去，最后消失得彻彻底底，离若岚仅仅只是叹了一口气。
她扫了一眼四周，神情恢复如常，“那个跟吕青阳一起来的纸扎匠貌似跑掉了。”
“跑不掉的。”
崔珏拂了拂身上的浮灰，笑得随意，“上次他们没到死期，我没动他们，这次，可是一个都不会漏掉。”
说着，他垂眸看了一眼离若岚，身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口一片，衣服都破破烂烂地沾着血，主打一个狼狈。
他直接脱下了风衣，裹在了离若岚身上，将人打横抱起，转身朝着不远处的小路走去。
猛地接触到带有余温和陌生味道的衣服，离若岚瞳孔一惊，本能地就要推开崔珏，谁料他的手臂却死死箍紧。
从小到大，她接触的人少之又少，到现在，亲密接触的也只有一个陈笑灵。张楷林虽然照顾她，但为了躲她，几乎不在家，其他人又因为她性格孤僻，不愿跟她牵扯。
被一个不太熟的男人这么抱，还裹着他的衣服，这还是第一次。
“你身上有伤。”
崔珏平静开口，目视前方，慢悠悠地走着。
“我自己能走！”
离若岚情绪有些激动，连声音都不自觉大了些。
没办法，崔珏只能把她轻轻放下来，脚一沾地，离若岚就立刻退了几步。
眼看着她要把风衣也拿下来，崔珏适时开口，“外套就穿着吧，你的衣服都被划破了。”
刚才一直忙着打架，离若岚也没注意，经他一开口，立刻低头看了一眼。
确实……有点惨不忍睹。
又立刻把风衣裹上，低着头，眼底第一次露出苦恼的神情，“谢……谢谢了。我回去洗干净还给你，或者重新买一件……”
崔珏弯眼一笑，转移话题，“我先送你回去吧，这儿离市区可不近。”
离若岚刚想说这里打不到车，就看见崔珏从兜里拿出了钥匙。
手一按，停在不远处黑色大众闪了闪前灯。
*
无想山。
刘正沿着山路不要命地跑。
虽然上了年纪，但他身子骨还算硬朗，时不时停下来歇一歇，然后又接着往山顶上去。
无想山远离陵城市区，独立在外，原本只是一座无人问津的荒山。
但是很多年之前，有一个无名富人出巨资买下了这座山，然后修了一条从山脚直达山顶的山路，整座山上，全都被种满了四季常绿的竹子，整个无想山成了一片竹海。
上山路已经走了一大半，刘正再次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呼吸把气喘匀，抬头往上看去。
天边的鱼肚白下，一座古朴大气的中式庭院赫然映入眼帘。
大门上面鎏金的横匾上，“闻竹山居”四个字异常显眼。
气喘匀，刘正扶了一把旁边的竹子重新站好，直奔着庭院蹒跚而去。
*
刻着雕花的木门缓缓打开，朝阳照进屋里，驱散了满屋的阴冷。
刘正站在门口，头也不敢抬，不停地咽口水，说不出的紧张和心虚。
神情冰冷的女人推开门后，折返到刘正身边，面无表情地开口，“大人已经醒了，有什么事，你自己去说吧。”
说完，女人径直转身离开。
刘正心怦怦直跳，做了几番心理建设，才试探着抬起了一点头。
这会儿太阳不高，照进屋里的光线只有门口一点点，但也能隐约看清屋里的陈设。
完全封闭的布置，墙壁从上到下都是白色，没有摆件，没有沙发，没有桌子，甚至连床也没有，最里面只有一张坐榻，和一张小巧精致的檀木茶桌，一只精致纤细，涂着红色甲油的手，正捏着一尊茶壶，往茶桌上的茶盏里注茶。
整个屋子里，三面墙面和天花板上，全都镶嵌着各式各样的面具，连雕花木门后都是。
苦面，笑面，怒面，哀面……还有其他各种面目狰狞，其状如鬼怪野兽般骇人的面具。
抬脚跨进门槛，进到屋里的一瞬间，刘正只觉得浑身发毛，刚刚才做好的心理建设，轰然倒塌。
坐在茶桌后的女人身材纤窕，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宽松长袍，一头黑发如瀑布般泻下，只是她脸上戴着一张鬼佛面具。
一半罗刹，一半神佛，喜怒哀乐完完全全隐于面具之下。
倒好了茶，女人也不着急，只是安静地看着茶叶在茶汤里上下沉浮。
整个屋子安静得有些诡异，这让刘正心里更加没有底。
半晌。
他终于耐不住这磨人的安静，硬着头皮开了口。
“大人，我们截杀那个离若岚，遇到了点麻烦，吕青阳他还在那里撑着，我先回来……”
“回来搬救兵？”女人笑着接上了刘正的话，“你们遇上的是谁啊？居然连茅山的大弟子都招架不住。”
“是崔珏！”
听到女人回应，刘正往前走了两步，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
“也是奇怪，不知道特调局给了他什么东西，竟然连吕青阳都差点栽在他手里，幸亏有他的五鬼铜钱……大人，我们现在去还来得及！”
“刘正啊……”
女人从坐榻上缓缓站起来，赤着脚走在地板上，身后拖着长长的衣尾。
她缓步走到身后那面满是面具的墙前，伸手拿下其中一张略显灰白的面具，翻转把玩，说话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
“你这人哪里都好，就是不爱说真话，我记得……我给过你一次机会了吧？”
刘正脸上的笑瞬间凝固。
他试探着抬起头，正对上鬼神面具下女人那双带笑的黑色眼眸，吓得一惊，又立刻低下头，呼气都不太顺畅。
鼓起勇气，他打算继续装傻，“我不太明白大人您的意思……”
女人把玩面具的手一停，带笑的声音里夹杂着冷意。
“吕青阳人都死了，你还让我带人下山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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