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知虚并没有回答司徒景这一连串的疑问。
他只是淡淡说道：“我命不该绝罢了。”
“命不该绝？”
司徒景笑声低沉，手上再次凝出赤色的光芒。
“你若是真的命不该绝，那又怎么会死在仙祠村？少搬出你那套大道理！”
司徒知虚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中波澜不惊。
“自大、急躁、急功近利……当年为师教你的东西，你全都忘得干干净净，甚至还不如你那个徒弟。”
“他虽道行不深，可心性却胜你许多。”
司徒景冷笑，对司徒知虚的话十分鄙夷。
“徒弟？袁庆野？这茅山上，皆是我的弟子，随便拎出来一个，实力也比他强上百倍。”
“心性？谈心性有用吗？一个连虚空画符都不会的废物，连守山门的弟子都不如，如果不是他误打误撞跟着去了仙祠村，你以为我会多看他一眼？”
“在我这儿，实力才是真正的道！”
话音落下，他抬手捏碎手中赤色的光球。
一瞬间，赤色的闪电如游蛇般直直冲向司徒知虚，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无数的闪电分散四周，又齐齐朝着中间的神像攻去。
仿佛赤色的牢笼一般笼罩在神像头顶，紧接着坠落，那些闪电开始慢慢朝着中间汇聚。
那炽热的灼烧感越来越近，司徒知虚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他看着司徒景，缓缓开口。
“实力才是真正的道……这话倒也没错，死于你手，算是为师技不如人。但是小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有些事，有些东西，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无数条闪电在司徒知虚话音落下的瞬间汇聚一体，直接爆炸出几乎刺伤眼球的光芒。
随着一声巨响，脚下的地面直接被震出又深又长的沟壑，无尽的白烟遮掩视线。
司徒景谨慎地盯着那团白烟很久。
直至白烟渐渐散去，地上空无一物，司徒知虚并没有如他所想般重伤或是被炸个粉碎。
而是直接销踪匿迹，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师弟！”
清远道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他一边捏着避火诀，一边急匆匆的四处寻找，一路找到大火中央，才看到披头散发，一身狼狈的司徒景。
连忙跑了过去。
“你这是怎么回事？！跟谁动手了？”
从上到下将司徒景打量了一番，最后发现他身上只是些皮外伤才稍稍放下心，但一抬头，对上司徒景那双充满血丝且裹挟着浓浓杀意的眼睛，饶是他这个做师兄的，也被惊了一下。
“师弟？”
清远道长又试着喊了司徒景一声，司徒景缓缓转头看向他。
后知后觉的回过神，司徒景才反应过来面前的已经不是司徒知虚，他眼中的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神经也慢慢放松。
“偏殿突然闯进来一个邪祟，实力不俗，我跟他动手不小心打翻了供台……”
他叹了一口气，语气惋惜，“最后还是被他给逃了。”
知道这次闹出的动静不小，而且司徒知虚也趁机逃脱，为保稳妥，他干脆先入为主，编纂出一个莫须有的“邪祟”。
“邪祟？厉鬼？不应该啊，从师弟你手下逃脱的厉鬼少说也得是化僵的程度……难不成是鬼门的东西？”清远道长猜测道。
“不清楚。”
司徒景摇了摇头，将话题转移，“山上弟子无碍吧？”
“都无碍。”看着司徒景身上的伤，清远道长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倒是你，弄了这一身伤。”
“算了，我先送你回去吧，你好好休息养伤。我跟几位师兄去搜山，万一那东西躲在暗处，伤了弟子就不好了……”
“不用。”
司徒景直接拒绝了清远道长的提议。
他抬手一挥，周围的火势一下子减弱了不少，能看清有不少弟子在用水和灭火器灭火。
“那东西伤得也不轻，应该是逃下山了，山上没有感觉到它的气息。”
听到司徒景这么说，清远道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毕竟司徒景的实力在茅山鲜有敌手，他既然都这么说，那就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待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偏殿废墟的范围，弟子们也差不多灭掉了周围的火。
其他几位道长看到司徒景这一身的伤，也是万分震惊，但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见一个壮硕的身影慌慌张张从远处跑来。
来人，正是刚刚才清醒过来周天。
他用力挤开其他弟子，扑通跪在司徒景面前，低着头，哆哆嗦嗦地开口。
“师……师父，袁庆野他……跑了。”
*
山上乱成一团，山下却是一片平静。
一双玉石质地的手猛然拨开矮树林，惊飞了一群休憩的鸟。
司徒知虚微微喘息，脚下步伐虚浮，走了没多远就彻底脱离，停下来扶住一旁的树干。
贯穿他身上的那条裂纹，比在山上时更加明显，而且随着他的动作，一些碎块也零零散散地掉下来。
果然，他没有看错司徒景的天赋。
他这个小徒弟跟他当初猜想的一样，如今的修为和成就远超于他。
至少在整个三山道盟的话事人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只可惜，误入歧途。
重重叹了一口气，他仿佛卸下了什么万分沉重的担子般，心中无比释然。
其实夜深来此，他不过是想再看看茅山，再看看他曾经的弟子们。
毕竟至此之后，无论是茅山，还是司徒景，都将与他再无瓜葛。
月色不知何时被乌云笼罩，整个夜空黑压压的，看起来诡异且沉重。
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大地上的一切吞噬。
雨滴随着风敲打树叶，继而崩洒到司徒知虚的身上。
一滴，两滴……
片刻后，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树林的叶片再也抵挡不住雨水的侵蚀。
司徒知虚安静地站在原地，任由大雨顺着他身上雕琢的痕迹流下，浸入裂缝。
忽然。
身后的矮树微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司徒知虚稍稍侧头，瞥了一眼身后。
“跟了这么久，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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