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白看着他，说：“你讲。”
冯明明郑重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陷在程序里出不来了，请您代我将程序继续运转下去。”
他知道这是强人所难，沈叔也有自己的生活，他已经耗费了十年在他这里，还没有娶妻生子，他不能绑他一辈子。
但是，冯明明心下凄惶，这是自己所有的心血了，他不想要它就这么陨落。
“好。”沈一白淡淡道。
沈叔居然同意了！
冯明明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沈叔，您就不再考虑考虑吗？”
这一句承诺，可是要搭上一辈子的呀。
沈一白：“假设你能活到一百岁，也就七十几年的光景，我可以坚持。”
沈一白说得轻松，大家都听得一愣一愣。
什么叫“也就七十几年的光景”？
七十几年很短吗？
冯明明摇了摇头：“不用七十几年，等到下一代产品问世，您随时都可以离开。”
说着，他看了眼身边的程序员A和程序员B，下一代产品能否孕育成功，得看他们的了。
最近，他和沈叔一直在进行让机器人孕育生命的研究，研究还在初级阶段，他们不能保证机器人和机器人能够真正地生出小孩来。
虽然机器人的身体构造并没有“机器”的成分，但他们毕竟是制造出来的，用“机器人”这种说法，更方便理解一点。
他制造的机器人他了解，程序员们还有一些缺陷。
他们需要慢慢“成长”。
等到他们长成真正的“人”，等到他们彻底攻克“不孕不育”这个难题，那外界的一切，就无需再担心了。
到那时，他们将一代代不断地繁衍下去，去执行他给他们植入的使命。
但从现在到那个时候，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不知道他们还需要几年甚至是十几年，但绝对不会是沈叔说的七十几年。
七十几年……到那时，他们的第三代产品也都长大成人了吧？
程序员A和程序员B听得一愣一愣的。
下一代产品？
什么产品？
红棋2.0吗？
可是他们只会红棋1.0的操作啊，等到红棋2.0研制出来，他们是不是就失业了？
好怕失业下岗啊，他们都还没成家呢。
程序员A和程序员B心中怀着恐惧，差点抱在了一起。
老大千万不要辞退他们啊！
沈一白看着缩成一团的程序员A和程序员B，微微一笑：“你们俩先下去吧。”
程序员A和程序员B相互扶持着，颤颤巍巍地走了出去。
他们可千万不能失业啊。
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一大家子都等着他们养活，万一事业了，一家人不得喝西北风去啊。
他们走出去了之后，程序员A忽然想到了什么，问程序员B：“你有你老婆的照片吗？”
“老婆？”程序员B一脸疑惑地看着程序员A，“我没有老婆啊。”
程序员A：“那你有孩子吗？”
“孩子？”程序员B一脸骄傲，“当然有！”
程序员A问他：“没有老婆，哪来的孩子？”
程序员B愣住，他怎么没想过这个问题？
程序员A又问：“你的家在哪？”
程序员B想了会儿，皱着眉头摇头：“不记得了。”
程序员A继续追问：“你今年多大？”
程序员B又想了会儿，还是摇头。
程序员A看着他：“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们每天就只知道工作，因为工作好了可以养家，但是静下心来想一想，又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
程序员B陷入了沉思。
程序员A又道：“我们从未从这里走出去过，我们甚至，都没有名字。”
程序员B：“我们有名字的啊，你叫程序员A，我叫程序员B。”
程序员A白了他一眼：“这也能叫名字？我们一共有26个程序员，分别叫程序员A、程序员B……程序员Z，跟产品的编码似的。
“而老大叫冯明明，沈叔叫沈一白，何老师叫何湘，甚至程序里的那些NPC们，也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名字。
“我们却没有。
“有时，我就在想，程序里的人被我们控制而不自知，一直以为自己是真正的人，那么，现实世界里的我们，是不是也是被人控制了而不自知，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也是人？”
说着，程序员A一脸期待地看着程序员B，期待得到他的肯定答复。
程序员B愣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就要点头了，他忽然粲然一笑：“嗐，你就是爱瞎琢磨，我们当然是人啊。”
说完，他转身走了：“别胡思乱想了，抓紧时间干活，不然老大要扣我们工资了。”
程序员A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思绪又飘远了。
前几天，他试着走出他们工作的这个大厂。
大厂的栅栏门关着，门口没有人管理，顺着栅栏门往外看，是宽阔的马路和林立的树木。
外面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有一种平静的神秘感。
他刚想翻过栅栏门走出去，却被心中的某种力量给阻止了。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施加了束缚，这东西牢牢禁锢着他，叫他不要走出去。
他想出去寻找外面的世界，又总是安于现状，走不出去。
他的内心，根植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程序员A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总有一天，他会突破这道屏障，从栅栏门走出去。
冯明明和沈一白在房间里研究着程序员A的心理活动，俩人相视一笑。
冯明明：“程序员A很可能是下一代产品的第一个父系血缘提供者。”
沈一白点点头：“他已经具备了正常的下丘脑、垂体、附属性腺等生理功能，生殖系统也具有正常的血运和神经支配，还差一个输出功能，就可以正常生育。”
母系那边，研究也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目前，他们已经研制出了三例母系样本，她们跟正常的女生没什么两样，只是在生育方面，还有一点点小缺陷。
等到修改完毕，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他们只能保证理论的完美，真正投入使用时能否正常，还要经过使用者的检验。
冯明明说：“到时候，厂子的大门会打开，程序员A只要能突破内心的束缚走出去，就能遇到母三中的一个，发展爱情。”
沈一白看着他：“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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