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姑娘？”
艾玖在街上买了几块糖霜，本想往戏班子那边看看，可双脚在隐隐发疼，只能打消念头，往回走。
正走着，听到有人在叫她，她回头，见沈立正从轿子里探着脑袋跟她招手。
她站定，笑着回应。
沈立正让人停了轿子，走下来。
“正好碰见你，省了我一段路。我晚上要去叨扰郭大人一番，皇上今日早朝所问之事，我与几位大人各执一见，想一同去拜访郭大人，好好分说。拜帖我已备好，劳驾你帮我跟郭大人说一声，我要去扰你们清净了。”
沈立正这些年在户部的差事做得很好，跟郭振义也多有往来，他时常会带些贵族子弟去跟郭振义结交，算是给郭振义攒人缘，也算是促成有志之士拧成一股绳去改造大燕。
艾玖很少会过问他们在官场上的事，偶尔需要时，郭振义会叫她过去一起商议，所以大家关系处得都很好。
她点头道：“行，那我让干娘晚上备些好酒，好好招待你们。”
沈立正目光落在她交换借力的脚上，笑意淡了些，关切道：“你出门没带丫鬟吗？要不我让轿子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艾玖笑呵呵地摆手，“我乐意走路。”
沈立正不好勉强，开玩笑道，“我听闻小齐公子准备在京城开一个百货楼，到时候你们可得给我留个铺位，这份钱，我十分想赚。”
梁永齐在外奔波八年，几乎打通了京城辐射中原一带的商路，商业版图宏伟得吓人，如今不仅是大燕商业运输第一人，同样也是大燕房地产大商第一人、民生产业大亨第一人。他虽很少回京，但京中他的产业也不少，各种生意都涉猎一点。
主要是为了方便家人在京中衣食住行。
以及给艾玖撑腰。
外面的商业之路打通后，自然要回家。
他打算在京城盖一所高楼作为百货经营，改变京城的商业格局，同时也让艾玖闲暇时有个去处可以逛逛。
商楼搭建得七七八八里，后续的事情，得等他回来亲自定。
艾玖遥遥看着那未完工的高楼，笑道，“他年后就能回来，到时候你亲自找他挑铺位。”
沈立正也笑了：“那我先多谢阿九姑娘慷慨了。”
艾玖摆手，示意他不必客气。
两人互相道别后，艾玖慢悠悠走回郭府。
自从家里多了几个孩子，郭振义又升职从三品后，原先两进两出的院子便显得太拥挤寒酸，于是梁永齐花大价钱买下隔壁院子，两个宅院打通，重新修葺一番，又买了几个丫鬟小厮伺候着。
现下，几个孩子都有属于自己的小院子。
郭老身体老迈，近年来时时卧病，艾玖闲在家里没事，总喜欢往他院子跑，给他洗洗头扇扇风，逗乐逗乐。
今日天气不错，艾玖取了院子里小池塘的荷花浸泡温水，给郭老洗头。
这样头发会染上些荷花香气。
也能遮盖住老人家的垂暮之气。
她哼着小调，耐心将郭老的头发梳开，铺在水中，一边给他按摩头部。
郭老被她养出一身懒病，颇懂得享受，嘴里哼唧着，指挥她往哪儿使劲。
将头发仔细洗干净后，她拿来帕子吸水，又叫丫鬟递来手炉，裹上帕子把头发上的水分烫干。
等头发干的七七八八了，她执起蒲扇，细致地将里头捂着的湿处散开，耐心地扇着。
郭老突然抓住她的手。
艾玖疑惑地抬眸看他。
“阿九，你当真不想嫁人？”
老人总有一种神奇的直觉，能预知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
在这生命的尽头，他唯一牵挂的，是艾玖。
艾玖笑了笑，“嫁人做什么？论相貌，大燕国哪一个能比得上咱屋里的几个弟弟？论听话，小游当了皇上都对我言听计从的，生怕我不认他。小齐常年在外跑商也记得三天两头让人给我带东西。我已经被宠得这样过分了，将来如何能受得了嫁到他人府上，过着不受宠的日子？”
郭老想反驳，弟弟总归是弟弟，哪里能跟丈夫比？
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丈夫确实与弟弟不同，可几个弟弟们拼尽一身才能，只为给她最自由的生活。她怎么可能受得了后院女子蹉跎的苦？
罢了。
他捏了捏她的手，“无妨，你不嫁，就在家里一辈子养着，当个快活的小姑娘。小齐过了年也该回京城定居了，到时候家里多个人照顾你，我也能安心。”
艾玖点点头，笑眯眯道，“我知道。”
郭老叹息道：“你捡的这几个弟弟都很好，等将来大乐在战场上挣出个功名回来，家里就更热闹了。”
只是不知他能不能等到那时。
艾玖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温声道：“大乐这些年很有长进，在军里挣个功名不算什么，您可得给他掌掌眼，等他回来，给他讨个好媳妇。”
郭老哈哈笑了一声，困倦地闭上眼。
艾玖把人扶到床上躺好，轻手轻脚退出去。
大乐是个开朗的孩子，可再开朗的孩子，见到大哥成为中原第一富商，二哥成为当朝状元郎后，也会着急。
所以他随着周恒的儿子，周钰，一同去了边疆驻守。
艾玖有些恍惚。
一晃眼，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当初只能窝在一个小房间里挤一张床的弟弟们，竟个个成了如此出色的大燕栋梁。
想想，还真是感慨。
丫鬟见她出神，悄步走近，提醒道，“小姐，该喝药了。”
艾玖回神，笑了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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