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复济南的第二日。黄进分出十只小战船，押着货船沿济水，把女真俘虏和收缴的铜炮都送往了莱州湾。
而与此同时那只打着吕文焕旗号的四百步卒已经叫开了泗水县的大门，城中原本的达鲁花赤早已去了真金帐下，此刻只有一个县尹领着三十多个老弱病残来到城门口拦住了去路。
“本官未曾收到通传，尔等可有调令，来我泗水作何道理？”
“你是什么身份也敢问军机大事，这是你能知道的么？让开道路，爷爷们走得累了，快去准备好酒好菜，若是怠慢半分，你看看我们是谁的部下！”一个军汉谈吐间唾沫横飞，那嘴好似个洒水壶一般，无数的唾沫星子飞射而出。
就那么几句话，这县尹好似被人洗了一把脸，满脸的恶臭直冲鼻腔，那是个人也受不了啊。
县尹转过头哇地一口朝着墙角吐了起来，早上的汤饼算是白吃了。
这县尹原本还想要些凭证什么的，准备了许多话，可如今都用不上了，这群军汉已经耀武扬威地推开了拦路的士卒走进了泗水城中。
“你……”
“滚开，延误军机，信不信我一刀砍了你。”
四百对三十，哪里敢有人阻拦，更何况这群兵痞打着吕文焕的旗号，吕文焕统辖沂州军防，若是横加阻拦哪里会有好果子吃。
那县尹吐了许久，有个老卒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块看不清颜色的布来递了过去。
“汪大人，擦一把吧，这些兵我们惹不起。”
汪县尹接过布往脸上摸了一把，原本已经臭气熏天的脸上，多了一股子酸腐味，那混合后的气味就更复杂了。
“呕……你这给的是个甚?”
“是俺自家的汗巾。”
“拿走！我谢谢你了。”
“汪大人客气了。”
“滚！”
“喏。”
老卒接过那条乌糟糟的汗巾揣入怀中，却是并不离开，站在一边继续说道：“这些个汉营刚从战场上下来，有一半身上衣甲还有破损血污，怕是有紧急军情，汪大人还是不要再去纠缠为好，给他们些吃食打发走了便是。”
汪县尹心中有气，如何能忍得下：“这打野火打到了我的头上来，没有军令不能给他们半张烧饼。”
老卒低头轻声说道：“这批人估计是去瑕县的，若是跑去皇太子面前告状，大人和吕文焕相比孰重孰轻？”
汪县尹一听便不再做声了，如今南人大举北上，到处都在打仗，延误军机的罪名像他这样的小官担待不起，吕文焕更是惹不起。
唉，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只是这一脸唾沫星子受得实在是委屈。
汪县尹扭头对着那老卒说：“我今日不去府衙了，这事情你去办，早点把他们打发走了。”
“喏。”老卒应声行礼，目送着汪县尹朝家的方向走去，随后领着那三十个老残往府衙走去。
那群丘八此刻都在府衙前横七竖八地躺坐着，路上仅有的几个卖菜卖炊饼的摊子都被他们劫了，几个苦主站在远处默默哭泣却是不敢上前。
老卒见状连忙走了过去：“各位军爷受累，我这就让人安排饭食，保管爷爷们吃饱吃好。”
“那县尹呢？如何不见他来？”一个看上去就是首领的校尉问道。
“启禀千户大人，汪县尹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如今泗水城中达鲁花赤不在，县尹已经嘱咐我伺候好各位爷爷，小的乃是泗水县巡检都头。”
“嗯，你是个聪明人。”那千户咬了口手中的炊饼，指着远处那几个哭泣的摊主，“这些炊饼和菜钱，就有劳你去结算一二。”
这老卒领着人忙里忙外，好不容易置办好了四百人的伙食，看着狼吞虎咽的这群汉营，忍不住凑上前问道：
“爷爷们是去瑕县找太子真金的么？”
“你少打听。”一个军汉头也不抬，只顾着喝着野菜汤。
“从此地过除了瑕县也无去处，总不能是去仙源。”老卒颇为得意，认为自己猜中了这群人的去向。
那些吃饭的军汉并不答话，只是在胡吞海塞。
老卒见状有心要卖弄一番，继续开口说道：“可是诸位爷不知，那太子真金已经离开了兖州瑕县往齐州历城去了。”
“此等军机我们怎会不知，可是你又是如何知道的？”有个军汉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这一点小细节如何能躲过老卒的法眼，他已经知道这群士卒就是去找真金的，而且走了许久根本不知道真金已经跑了，却在这里装镇定。
“呵呵，我做这巡检的差遣自然是有些打听消息的门路。”老卒一脸得意开口说道：“可是前方军情吃紧，要往瑕县求援？”
没人回答他，士卒们只是低头吃饭。老卒见打探不到什么便也不再询问，只是让人从府衙里又搬出了些米粮肉干。
“军爷们路上的吃食便在此处，往前便是若是稍后就走，今晚就能抵达仙源，过了仙源再行两日便能到达瑕县。”老卒面色谦卑，来到千户面前行礼。
“嗯，你这老狗识得几分颜色。也罢，军情紧急，就不在此逗留了。”那千户站了起来抹了下嘴，招呼着士卒带着这些补给扬长而去。
老卒领着人毕恭毕敬地送走了这帮瘟神，待得人走出了城，身边的一个小子忍不住开口问道：“爷爷何必给这群丘八那么多粮草，还有肉干，这东西我们自己都吃不上。”
“傻鸟，那些东西都是达鲁花赤的，就是烂了也不会给你一点。”老卒微微一笑：“如今，给了这帮丘八，不就有我们的份了。”
“这一批军需，无论花了多少，和主簿说一下，账上加一倍计。五成给汪县尹家送去，主簿拿两成，我们分三成，皆大欢喜。”
“哈哈哈……”
兵痞过境，无人伤亡，虽然府库几乎被搬空了，可每个人都很开心。哪怕汪县尹被喷了一脸唾沫，那也是血赚了一波。
望着老卒派人送来的钱粮物资，汪县尹心里乐开了花，若是每天有人来喷自己一脸唾沫那自己不就发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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