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小骚动后，殷岚才从最先慨叹的那名中年女性口中得知为何父亲这边的亲戚会对自己的性别有所误会。
自称殷岚大姑的中年女性说：“敬陵当初只随信给爸寄过一张你的满月照片，戴着个虎头帽子，穿着个红肚兜别提多可爱了……虽然爸不让我们跟敬陵走动，但这种喜事怎么也该送礼庆贺啊！我们几个兄弟姊妹就商量着备了红包和一些小孩用的东西准备托人带给敬陵，结果被爸知道了。他倒是没反对，只是说让我们送给女娃用的东西就行，所以我们这些年都以为……”
都以为多了个侄女。
殷岚悄悄在心里帮他大姑把未竟的话补完了。
仿佛为了赶紧跳过这短暂的尴尬，大姑拉住殷岚的手，挨个给他介绍灵堂里其他的亲戚。不得不说，魏家的人丁还挺兴旺，连殷岚的父亲父亲在内，同辈的兄弟姊妹就有两男四女共六个人。其中除了三姑未婚没有子女外，殷岚的堂表兄弟姐妹据说共有八个，只是有的在上班有的在上学，暂时没到齐。
但仅是目前在场的，再加上其他旁支的亲戚，也足够让殷岚认得头晕眼花了。一圈走下来，除了勉强记住几个长辈之外，其他的人他完全没法把脸和名字对上。
葬礼的流程是早就安排好了的，殷岚的到来对大家只能算意料之外的惊喜，并没有太多需要他帮手的事。所以认完亲之后，看出他性格内向的大姑便示意他可以先到一旁歇着去了。
“有事再叫你，大老远过来也累了吧？去那边喝点水。”
看了眼大姑指的供人休息的偏厅，想到刚才进来时遇到的那些诡异的宾客，殷岚不太想进去，索性就站在告别厅门边的角落里。
这儿不会妨碍到别人，也不招眼。
不需要再应酬旁人后，殷岚才终于有空打量灵堂正中央供着的那张遗像。魏家比较守旧，没有用彩照，而是一张黑白照片，如此更突出了亡者英俊的五官。照片应该是更早的时期拍摄的，并非近照，因为照片中的男子看上去也就是五六十岁的模样，但据殷岚所知，祖父魏天予过世时刚过完七十五周岁的生日不久。
殷岚静静与照片中的老人对视，莫名觉得对方的相貌有些眼熟，他怀疑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血脉纽带的影响。他的父亲和这位老人长得也有七八分像，尤其那两撇剑眉，看着既精神又有些严肃。而殷岚就没继承这点，他长得更像母亲。
一个脸上带着疲态的中年男人手中夹着根未点燃的烟走到这个角落，和殷岚并肩而立。
“大伯。”殷岚赶紧跟对方打招呼。
魏敬阳应了声，夹烟的手遥指了一下遗像问：“老五以前给你说过爸的事吗？”
“呃……”
没等殷岚编出点客套话来，魏敬阳已经猜到了，哼笑一声：“我就知道那小子肯定什么都没说，他和爸以前就不太对付。不过这也不都是他的问题，毕竟老爸啊……”似回想起什么，他忽然没继续说下去，只是点燃香烟默默抽起来。
等到一支烟燃尽，魏敬阳才拍了拍殷岚的手臂道：“本来你要是个丫头就算了，但既然是男的，今晚就留下来守夜吧！也算最后替老五尽一次孝了。对了，你有没有订酒店？”
殷岚摇头，表示还没来得及。
“那就更方便了。”魏敬阳把熄掉的烟头扔进垃圾桶，看着还一脸懵的殷岚露出抹笑来。
这时候殷岚就隐约怀疑，这个大伯是不是有点不太喜欢自己？
会是因为遗产继承的问题吗？毕竟按照传统来说，一般都是长子继承大部分家业，他祖父倒好，直接把大部分财产给了已经入赘别家的次子。稍微换位思考一下，殷岚就觉得自己今天没被人刁难都算稀罕了，只是陪着守灵算什么。
出乎殷岚意料的是，晚上守灵的人还不少。姑且不提有些留在偏厅里打牌闲聊的宾客，光是自家人就有魏敬阳和他的两个儿子，以及殷岚二姑家一个刚升上高三的男孩，还有比他晚一些到的三姑等人。
这人员配置，甚至可以说有些热闹了，与殷岚记忆中父母过世时的冷寂场景截然不同。
不过父母过世时自己还小，或许很多地方也是记错了的。
“这边的习惯就是这样，红白喜事都要热热闹闹的办，好多守灵的其实都是麻将打通宵。”高三那个表弟一边盯着手机屏幕打游戏，一边给看起来没事做的殷岚说。“你不打牌的话，打不打游戏？我们联机？”
看样子这小子主动要求参与守灵，是想着借这机会从沉重的备考压力中喘口气吧！
不过对于表弟的盛情邀请殷岚也只能遗憾婉拒了。就自己打游戏那点技术，真跟对方组队的话……本就没多少的亲情说不定一晚上便能消耗殆尽，转为“仇恨”。
“我太菜了，你带不动。”
听到殷岚这么说，表弟嘿嘿笑起来，放下手机朝他伸出一只手：“我叫诸华，哥们怎么称呼？”
“殷岚。”
正彼此熟悉着，殷岚忽然注意到似乎有人走去了灵堂那边，他赶紧站起来。
“怎么了？”被殷岚的反应惊到，诸华不明就里的跟着往灵堂那边看了眼。
“好像有人进去了。”殷岚说。
“有人进去很正常吧？可能是大伯去检查香烛什么的。现在明明都有电子香烛了，那多方便啊，还不怕失火……哎哟！”
一旁的灵幡忽然无风自动抽到诸华背上，像是谁挥手教训不懂事的孩子似的。
殷岚在灵幡动起来的瞬间已经条件反射地低头看地，坚决不看诸华身后。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能听到有个陌生的女人声音说：“无知小辈！香火香火，没有火谈何供奉？魏家这些后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嗯？”
感到一阵阴风向自己靠过来，殷岚赶紧拉着诸华道：“我们还是过去看一下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
他这一动，刚好可以自然地背对靠过来的那东西，躲开了跟对方的对视。
“是我想错了吗？还以为这小子能看到我……”
听着身后的嘀咕，殷岚费了极大力气克制，才没有当场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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