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婶子的想法，谭四儿特别理解，满身污秽怎么往回抬？还不如直接就化了，停灵就用罐子。
谭四儿点点头，“现在就走么？”
刘婶子点点头，“你婆婆套好车了，走吧。”
“嗯。”谭四儿拎了个装了水的小水桶，又抽了两张饼，塞到了刘婶子手里，“婶子，你吃两口，干活需要体力。”
“不了！吃不下。”刘婶子答应着，先一步离开了。
谭四儿瞅了眼手里的饼，又看了眼李婶子，抓了张油皮纸包上放进了背篓里，“我拿着它。万一谁饿了，咬一口。”
李婶子又帮着她装了几张，“多拿两个，两个够吃的。”
谭四儿弯着眼笑，等她装好了，背着篓子出去了。
院子里，强子坐在车夫的位置上正等着她，后面坐着婆婆和刘婶子，谭四儿紧走几步，拉着婆婆爬了上去。
“等老张媳妇回来再走就来得及。”婆婆坐在后面推了下强子，说道。
“迎一迎她！”刘婶子道，“我这心慌的，等不及了。”
“那走吧！”婆婆轻轻叹了口气，答应了一声。
强子赶了车出去，没走太远就看见了老张媳妇。
等老张媳妇利落的上了车，强子驾着车直接奔着事发地去了。
车轱辘碾着石子路的声音在耳边荡着，刘婶子看着一路向后的一个个草垛，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了。
几个女人看向她，都没有说话。
渐渐的路边上看见了人影，几个留下来的刘家人，都或蹲或站的等在了路边。
车停在了路边，老张媳妇先一步跳下来，站稳之后，伸手扶了另外三位。
几个人抱着车上的东西，走向人“人皮影”所在的地方。
婆婆看着地上躺着的“人皮影”，又看了看谭四儿，吃惊的程度不亚于任何一个人。
“就把身上和脸擦干净了，行吧？”谭四儿把小水桶放在一边儿，弄湿了手帕，询问了下刘婶子。
刘婶子低头看着自己丈夫，强忍着泪水说道，“让我来吧。”
谭四儿摇了摇头，“太薄了！”
只是这三个字，刘婶子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额头抵着地面，嚎啕大哭。
谭四儿见状，自己念了个咒，拿着湿手帕，蹲在“人皮影”前面，轻轻的擦了起来。
只剩下透明皮肤的头脸，可能是因为扎进牛粪堆里的原故，眼睛和嘴巴里，已经塞进了一些，从外面看上去，鼓出来的地方，都是黑黄色。
谭四儿强忍着恶心，一点点儿的抠着。
直到整桶水都变了颜色，也只是勉强的弄得干净了些。
“少奶奶，还架木头么？”许家赶来化人伙计，看着眼前的景象，凑到谭四儿耳朵，小声的问了一句。
谭四儿摇摇头，抻出来个符，轻声的回道，“供桌祭品摆好就用，我用这个烧。”
“得嘞！”伙计答应了一声，麻利的干活去了。
“婆婆，您来这个仪轨吧，我来点火。”谭四儿手指夹着符，在婆婆眼前晃了晃。
婆婆点了点头，从纸活堆里拿出来招魂幡，围着“人皮影”转了三圈，将幡从脚底下顺到了头，晃了三晃，举过头顶，大声喊了一句，“先人上路啦！”，之后把招魂幡平放在“人皮影”胸前。
婆婆看向谭四儿，谭四儿点了点头，走到了“人皮影”跟前儿，点着了手里的符，扔在了幡上。
“噗”的一声，整个“人皮影”炸开了一样，瞬间成了灰烬。
“她婶子，去拣拣吧。”老张媳妇眼瞅着那火腾的烧了起来，又一下子灭了，赶忙去搀扶跪在地上的刘婶子，这纸灰一样的，拣晚了别再让风吹没了。
勉强站得起来的刘婶子，捧着罐子来到跟前儿，看着眼前的灰烬，撅了过去。
“快快！扶着些，扶着些。”婆婆和老张媳妇拉着她，才勉强没让她倒下去，可她手里抱着的罐子，却掉在了灰里。
“轻着点！别扑腾扑腾的，冲散了。”婆婆看着过来的刘家人，大声说道。
“哎哎！”刘家人干脆就站在那里不动了。
谭四儿见状，拣起了地上的罐子，蹲在地上，把能放进去的灰，都拣了进去。
说也奇怪，点着的，就只是剩下的人皮，衣服一丁点儿也没烧着。
封了罐口，谭四儿将灰罐放在了供桌上，让刘家人烧纸烧元宝，算是完成了这一步。
强子把刘婶子抱上了车，便带着谭四儿几个先一步往家走了。
谭四儿抱着轻飘飘的罐子，看着昏死过去的刘婶子，心头就像谁揪着一样，到底是谁占了三妮子的身子？若三妮子有醒来的这一天，知道父亲死得如此不堪，会不会活不下去了。
回到了刘家，谭四儿取了些清水，喷在了刘婶子脸上，使她醒了过来。
“婶子打起些精神来，后面的事儿还得办呢？”谭四儿看着泪水连连的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的刘婶子，轻轻的劝道。
刘婶子勉强坐了起来，接过了谭四儿手里抱着的罐子，双臂紧扣，搂在了怀里，脸轻轻的贴了上去，动了动嘴唇，半晌轻轻的说道，“老头子，你走得慢些。等等我。”
谭四儿扭过头，轻轻的擦着眼角。
老张媳妇见状，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她，坐在了刘婶子身边，“她婶儿，你别想不开，你还有重要的事儿没干呢。这人是这样走的，到底为啥整成这样，咱得弄个清楚。”
刘婶子听了这话，抬头看向老张媳妇，咬着嘴唇，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们老头子，一辈子老老实实的，谁用这个恶毒的手段害了他，我不放过他！”
“对！就得打起精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咱弄清楚了，百年之后见着他了，也算给他个交待不是？”老张媳妇伸手帮刘婶子擦了擦脸，接着道，“打起精神来！”
刘婶子抱着罐子闭上了眼，“老头子，你有灵有应的，就照应着些，让那人得个报应。”
“去看看灵堂摆哪儿吧。”婆婆帮着刘婶子理了理乱了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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