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蓝安静地看着他,任他握着自己的手,既没有抽回,也没有回应。
花辞平稳了一下心绪,掩饰地起身擦去脸上的泪痕:“你吐血昏迷断断续续地有五天了。五天没有好好吃饭,饿了吧?我估摸着你该醒了,昨晚吩咐人给你准备了养身的药膳,这就去给你拿来。”
花辞匆匆出去,外面的人立刻知道了太女殿下醒来的消息,整个营地里顿时热闹起来,人声一片。
花辞端着药膳进来的时候,希音正在小心翼翼地服侍着纳兰蓝梳洗。花辞留神看了一眼,发现纳兰蓝安静地配合着,没有像平常一样坚持自己来,也没有半分对希音的美貌动容的模样。
希音眼中含泪,感激中涌动着欢欣,花辞看着心里却总觉得隐隐觉得阿九这样似乎有哪里不对,但却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放下那个燕国的男人,从此好好地对他们,这的确也是他一直向往的。如今阿九这样,是不是说他的愿望算是就要实现了?可为什么他心里却感觉不到开心呢?
纳兰蓝平顺地任由希音服侍着自己洗漱、更衣完毕,看到花辞进来,抬眸给了他一个亲切的笑容:“辛苦你了,摆上吧。你们两个的早膳也让人端来吧,一起吃,人多吃得热闹。”
花辞应声安排,眉头却暗暗地一皱。这已经是短短这么一会儿阿九第二次向他道辛苦了。她很和善有礼。但他的阿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和善有礼了?
纳兰蓝看到了花辞脸上的疑虑,但她没有解释。她的身上有平常人三倍的人格和受教育经历,要从脑海中挖出桃莫颜教导她的属于帝王的那一部分并没有难度。
很多事不是她不会,只是以前,她从来不愿而已。
不愿、不屑、不肯,但最终人事倥偬、尘埃落定,她终究要做回一个帝王。
纳兰蓝此刻的餐桌礼仪介于一个现代的兵和一个天生尊贵的帝王之间,迅捷中带着几分散漫,高傲的同时不容奢靡。看到希音如后宫的妃子一般站在身后尽职尽责地为她添饭布菜,她也不再有一丝反对。
她醒了。她得认同自己已经是这个时空的一个帝王,而不是二十一世纪为人民服务的一颗螺丝钉。
花辞看着她的变化,眉头越蹙越紧,同时还生出几分不安。他不得不说眼前的阿九虽然已经越来越不像原来的阿九,却越来越像一个当之无愧的帝王。
其实他跟希音一样是她的夫郎,最后一关宫选时他也受过严苛而细致入微的教育,知道如希音这样体贴入微的服侍的确是身为她的夫郎该为她做的。可是因为此前种种,更重要的是因为在他心目中他和阿九首先是朋友的关系,他没想过真的要这样以下位者的姿态去服侍她。
花辞扒饭的动作越来越慢,渐渐地吃不下去。他是不是错了?是不是也该做好一个夫郎该做的事?
一朵香菇夹进了他的碗里,一抬头,纳兰蓝正略带关怀地看着他:“怎么不吃了?”
花辞看着一派自然而然帝王风范的纳兰蓝,忽略心里一闪而过的想要跪下谢恩的可笑冲动,尽量自然地起身笑道:“我……臣侍吃好了,就由臣侍来服侍殿下,让音郎将坐下吃一点吧。”第一次觉得在她面前自称“我”字的不妥,第一次把“臣侍”两个字当面吐出口中,其中滋味,难以言说。
希音深看了花辞一眼,并没有立即交出手里的活计,而是探寻地看向纳兰蓝,恭敬地等待着她的训示。
纳兰蓝也看了花辞一眼,但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平和地道:“那便有劳花郎将了。”
花辞接过希音手里的银箸和小碟开始为妻主布菜,一时说不清楚被阿九如此轻描淡写地称呼一句“花郎将”的难言心绪。
用完膳,放下筷子,纳兰蓝并没有避讳花辞和希音在场,淡淡呼唤了一声:“夜寒!”
夜寒应声而出。
“你出去了?”
“是。”
“如何?”
夜寒沉默,无以应答。花辞和希音纳闷地对视一眼,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但也都明智地没人敢问。
纳兰蓝拇指和中指间捻着一片柔软的茶叶,慢慢地来来回回捻着,轻轻地一笑:“这样都不行,以后……也就不必了。”
“是。”夜寒低头不忍心看她,此刻她看起来坚强无恙,但唯有他知道,那颗心有多伤!甚至可以说,她若是哭泣带血他都还好,可她越是如此顽强,他越是心痛不忍。
纳兰蓝视线扫过花辞和希音虽疑惑却恭顺不问的俊脸:“你们的心思我知道。想留下就把密旨交回来吧,毕竟万一谁收藏不当泄露了出去,于皇室声誉不利。密旨由我替你们保管,但还是你们的,什么时候有了心爱的女子了,再来向我讨。”
看着两张骤然惊喜地看过来的俊颜,成功转移了两人注意力的纳兰蓝淡淡一笑:“但你们也不必高兴太早。凡事讲究个你情我愿,我本就不喜太多夫郎,更何况如今我还有孕,也用不到谁来侍寝。今日之事,你们知道即可,更多的人,我暂时还不想他们来招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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