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有别的孩子的。”
林琬想不明白凌司夜是怎么做到眼睛也不眨说出这句话。
不会有的。
不会再有别的小孩。
即便这个孩子最后未必能降临人世，她现在已经对这个孩子有了感情，如果是最初，也许她可以毫无压力地躺上手术台。
但是现在不行。
林琬拉住凌司夜的手，哀求道：“我向你发誓，我用我的生命，用林家的名誉，用一切，我发誓这是你的孩子。”
凌司夜恹恹地看着她。
实在发不出脾气。
疯狂地折磨自己这几天，没日没夜的工作，消耗自己的力气，就是为了让自己没有脾气。他不想跟林琬吵架，冷静了三天回来的目的就是让她拿掉这个孩子。
已经尽量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了，他没力气发火。
凌司夜俯下身，靠近林琬，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哀婉动人的眼泪，用指腹轻轻抹掉她的泪水，绝情又残忍地说：“我不要这个孩子。”
“哪怕是你的孩子？”林琬咬唇看着他。
凌司夜点头：“是，哪怕报告出了错，哪怕是我的孩子，我不想要这个。”
没有转圜的余地。
林琬绝望地靠坐着沙发。
她眼神茫然，觉得自己的坚持可笑，又不想放弃自己的坚持。
“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她轻声说，“是我错了。”
凌司夜去拉她的手。
被她猛的甩开。
她大声说：“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不会打掉这个孩子！”
凌司夜没有跟她废话，强行把她抱起来往外走。他再累，也还是比林琬的力气大。
林琬拼命挣扎，在他怀里用力推开他的胸膛，想要逃离他的掣肘。
在门口下台阶的时候，林琬咬住了他的胳膊，凌司夜吃痛松开手，林琬摔在地上。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滞了一样。
一直在暗中查看情况的冯凯也待不住了，从花园里走过来。
凌司夜怔怔看着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下半身流出一滩血，脸色惨白的似乎已经死了的林琬，有些不知所措。
林琬的肚子磕在台阶上，她疼得浑身痉挛。
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在流失，她想要动一动，都没有力气。一个劲的掉眼泪，几乎是把所有的泪水在此刻要流干了。
还是冯凯先做出反应。
“凌总，我去开车。”
凌司夜被他叫回神，重新抱起林琬，一声不吭往外走。
林琬死死抓住他的衣服，瞪着他。
凌司夜没有低头看她，他紧抿着唇，飞快上了车，直到到达医院，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恰好傅林深也还在医院。
听闻这个消息立刻赶过来，听说这次比上一次严重许多，上一回医生至少还能想办法抱住大人小孩，这一次连大人的命都有些危险了。
傅林深冲过来就给了凌司夜一拳。
“你他妈疯了？”
凌司夜擦了擦嘴角，冷眼看他。
傅林深听说了林琬的情况，已然失去理智。
“半个月里让她流产两次，你真他妈有病，凌司夜，你不想要这个孩子能不能干脆一点，变着花样想弄死林琬，用得着费这么大劲吗！”
凌司夜冷笑一声：“我不想替别人养孩子，有错吗？”
傅林深一愣。
“你在说什么？”
“DNA鉴定，她肚子里的孩子生父不是我。”凌司夜嘲讽地看着他，“建议你去做个鉴定，没准是你的。”
“你疯了？”傅林深瞪大眼睛看着他，怒火上涌，想冲过去再给他一拳，给冯凯拦住了。他指着凌司夜骂道：“你这个畜生，你畜生不如！那是你的孩子，凌司夜，你会后悔的！”
凌司夜没有反应。
傅林深气到最后也有点绝望了，他几乎是被冯凯托着，低声说：“这是你和林琬唯一的孩子了。”
他的声音不低，凌司夜听到了。
冯凯有些不忍心，他看了一眼凌司夜，知道凌司夜没理解这话里的意思，林琬没有更多的日子来孕育下一个孩子了。
“傅医生，你冷静一点。”
冯凯拖着傅林深离开走廊。
凌司夜下楼抽烟，他这会儿并不很清醒。连续几天没有宕机疯狂工作，是个人都吃不消，他想了三天，确定不要这个孩子。
本来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要林琬打掉这个孩子，他愿意原谅林琬。
他们可以再有下一个孩子。
然而看到她流产之后没有生机的脸，那一刻仿佛已经死了的样子，心里还是揪成一团。
他已经对自己原谅林琬的背叛感到意外，现在竟然还对她的绝望感到害怕。
怕她真的死了。
她如果真的死了……
凌司夜猛抽了一口烟，用尼古丁麻痹自己。
坐在花园长凳上抽了半包烟，冯凯才找过来，告诉他林琬出来了，医生说林琬正在昏迷，情况很危险，需要观察，如果这次醒不过来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冯凯隐瞒了一些其他的话，譬如医生说病人本就有癌，已经是病入膏肓的程度，加上流产，等于是自杀。病人现在生志很弱，她自己都不想活了，医生没有办法。
凌司夜嗯了一声，表示知道。
冯凯静静退到一边陪着他。
“你上去吧，等她醒了再告诉我。”
良久后，凌司夜开口。
冯凯说了一句是，慢慢往回走。
这两人纠缠了这么多年，是要分出胜负了。
可是赢的人未必高兴，看似输了的人也不是真的输了。
作为旁观者，冯凯看这两人都有些不忍心。
回到病房，傅林深已经站在床边。
“她不会再好了。”
冯凯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抬了抬头，却不知道应该接什么话。
“你知道的，冯凯，这个孩子是凌司夜的。你做个证人，证明是凌司夜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等将来有一天，要他知道这件事情，要他后悔，要他对着林琬的坟墓自责。”
傅林深语气平到极点，他也累了。
冯凯仍旧是一言不发。
看了一眼床上插满管子的林琬，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凌司夜离开了医院，开着车满城乱转，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他现在算是疲劳驾驶，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应该停下，但身体没有这么做。
等大海印入眼帘，才发觉自己离开了鹿城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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