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
陆青山的急切此时才显现出来，急匆匆的向医生问道。
医生点头又叹气，看看陆青山又看看陆景然，说：“手术很成功，但是还没有脱离危险，现在要转到ICU，病人的情况不乐观，哪位是家属？”
手术成功但还要进重症监护室，这还是危险重重，陆青山心思混乱，大睁着眼睛，腿不自觉就软了下去，往后踉跄了一大步。
这情况有些似曾相识，陆景然赶紧扶住他，对医生说：“他是孤儿没有家属，我们是朋友，有什么问题告诉我就好。”
“那也只能这样。”医生又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可怜张如泽的遭遇。
“他这样的情况很危险，所以我们等会会下一个病危通知书，需要签字。”
这话一下把陆青山刺激到了，他双眼无神的低声喃喃：“病危……”
“对，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但是不代表他就没救了，还是有希望的。”
陆青山没有再说话，只是眼神空洞到失去灵魂，陆景然的手机还握在他手上，但苏代嫣的劝慰此时肯定也没有用，字节不断跳跃着，苏代嫣那边也是安静一片。
只能靠他了，陆景然点点头，对医生说：“好，我们知道了。”
正说着，手术室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护士推着张如泽的病床出门，一声家属都没来得及喊，陆青山就迅速跑了过去，急切的呼唤着张如泽。
“道士！你醒醒！”
陆青山死死抓着病床上的扶手，手上暴着青筋，小跑着一起往ICU电梯去，但无论他怎么喊，张如泽都安然的闭着眼睛，没有丝毫的反应。
ICU专用电梯距手术室很近，也是为了免除很多病床转移的意外，电梯不大，三个护士加病床进去就没有位置了，陆青山想硬挤过去，被陆景然直接拉了出来。
“青山，冷静，进不去了，等别的电梯。”
这句话最近的出现频率很高，陆景然没想到自己还会对着陆青山说这句话，他从陆青山手里拿过手机跟苏代嫣叮嘱了几句挂断，然后拉着他站在另一架电梯门口。
陆青山感觉都快要疯了，他红着眼抓头发，慌乱迷茫都被焦躁和不安全部取代，整个人看上去好像随时都会暴走一样。
“小叔，这是他的劫，对吧！！”
陆景然看着电梯上方的红色字符叹气：“大概是的，所以青山，这是老张必须要经历的，我们想再多都没办法改变，你不要太自责。”
“怎么能不自责。”陆青山咬着牙：“小叔，你也信命？你也信什么一定？”
命……
陆青山的话出口的那一刻，陆景然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仿佛看到了漫天的雪花飞舞，晶莹冰凉的颗粒顺着脖子，钻进他大了一号的衣领，全是补丁的破衣抵不住严寒，他冻得瑟瑟发抖。
母亲用她同样单薄的身躯抱着他，他们跪在雪地里抬不起头，周围有人揣着暖炉朝地上吐口水，“姥爷”在对面三尺台阶上的朱红大门前站的笔直端正，毫不掩饰的恶意像是无数把刀子扎在他们身上，而母亲的脊背瘦弱，但也承受更多。
他脸冻得通红，眼泪都要结成冰柱，说，娘，我们回去吧，我可以吃苦，我们不受气。
母亲好像并没回答他，回答他的是他的血亲，按理来说会指导他，教育他的，“姥爷”。
“要跪要哭去别的地方，别让这孽畜脏了叶家的门！”
孽畜……
过去三百年，陆景然还是无比清晰的记得这句话，之后无数个夜不能寐的夜晚，他也会问自己，此时陆青山问他的这个问题。
陆景然，你信不信命。
信你的人生从一生下来就被预料完整，信你灵魂的烙印永远无法消减，信你肮脏阴暗的血液永远贯穿你的身体，信你将不会拥有爱，不会被人相信。
你终将有一天会被钉上恨的十字架，所有人都厌弃你，你是上帝创造的最失败。
信不信？
陆景然不想相信，可如果张如泽无法打破他自己人生的壁垒，熬不过三十岁这个大关，死在希望的一步之前，那陆景然还怎么确定，他会比张如泽更幸运。
他运气不好，所经历的，只会比别人更差。
这才是陆景然恐惧的原因。
往事思考都在几秒钟进行完，陆景然刚想回答陆青山的话，就听见一串急切的脚步声朝他们跑过来，转头一看，是刘元。
“陆总，小陆总，相关费用以及缴清了，刚才周洲让人把这个送过来了，让我把它转交给小陆总。”
刘元报告的很简洁，沾血的金丝眼镜看起来却花纹繁琐。
陆青山颤着指尖从刘元手中接过，狂躁的气息瞬间敛去，眼皮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还在发呆，此时忽然来了电梯，陆景然没有出声打扰他，直接把他推进了电梯，然后按了ICU的楼层。
陆青山这样最好就是不要介入让他自己冷静，反正只要张如泽还在危险中一秒，陆青山就劝不好，所以陆景然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有说。
九楼外科病房，很快就到了，陆青山几乎是窜出的电梯，陆景然和刘元紧跟在他身后，给他提示方向。
ICU家属是绝对进不去的，只能在外干等着，这也是那三个护士为什么没有留下陆青山，直接推着病床上楼的原因。
他们刚到ICU门口站定，一名护士就找到了陆景然，递给他一份病危通知书，请他仔细阅读过之后再签。
这张纸，是张如泽一脚踏入鬼门关的证据。
陆景然认真的逐字看过去，捏着笔的指尖都在发青，这比他签过的所有文件都要重要。
看完，陆景然抬手落笔，还没来得及写字，站在一旁的陆青山忽然说：“小叔，我来行吗。”
认识了这也算小半年的时间，陆青山一直备受张如泽的照顾，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陆青山想要签字陆景然并不意外，他知道，陆青山这是真的把张如泽当兄弟了。
什么都不必说，他点点头，沉默着把纸笔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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