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里官员平常开会议事，就是在这大堂。
大堂面积不小，可容纳千人，所以两百多名盐商坐在里头，并不显得拥挤。
李铁当仁不让走在最前面，因为他明白李彦霖的心思。
昨儿个与李彦霖交谈时，他就看出来了。李彦霖当然希望他出头说钱、说整治盐业的事啊！
对于李彦霖的心态，李铁倒无所谓，关键最后能把事办成就好。
本想邀请镇守太监余苍山前来旁听，可一来李彦霖压根儿不提余苍山那一茬儿，二来因为账本，李铁也就作罢。
他们一行人走到大堂前，盐商们的窃窃私语声还没有停下来。
李彦霖笑呵呵地，主动将首席让给李铁。
李铁也没推让，大大咧咧坐下去了。反正以李彦霖的姿态，怎么推辞最后也会是他。
李铁的左边是张春光，右边是李彦霖。
其他几个年轻人，包括王隽和身着男儿装的吴小昕，再分左右两边依次坐开。
还有衙门里的其他不少官员也都参与进来陪着坐下。这其中自然包括盐运使等盐政之类的官员。
下头盐商们的窃窃私语声还在继续。
都不用李铁给眼色，李彦霖咳嗽一声，抬了抬手，起先说道：“大家请静一静！静一静！”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承蒙诸位错爱，于百忙之中前来巡抚衙门一聚，我谨代表省衙对诸位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首先请允许我给诸位介绍几位从京城来的官员。”
李彦霖指着李铁，如是般介绍道：“这位是新科武状元李铁，现任镇国将军，奉皇上钦差之命，前来江南省视察工作。”
对，李彦霖用的是视察，而不是整治，甚至都不提盐业的事。
这时候，他确实也不敢。
接着，李彦霖又介绍了张春光：“这位是户部尚书，同样奉钦差之命，前来协助李将军视察工作。”
介绍完两位重要人物，便轮到东方不才他们几个了：“这几位都是名列前茅的新科武进士，随李将军一道前来视察。这位是武榜眼，这两位是武探花……”
“这位是……”可当介绍到吴小昕的时候，李彦霖愣了一愣。
他当然认识吴小昕，可该怎么介绍这位小姑娘呢？
吴小昕连忙自个儿答道：“我是李将军的助理兼保镖。”
她一副很认真的表情。
助理兼保镖？李彦霖尴尬得哭笑不得，这位小姑娘，知道你的武功厉害，可你的声音好清脆，你的皮肤好白皙哦……
好在吴小昕不是焦点，介绍完便一带而过。
“好了！”李彦霖朗声说道：“给诸位看茶，上点心。”
他很聪明地回避了邀请诸位前来巡抚衙门的目的。
李彦霖松了口气，他感觉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看李铁怎么表演。
茶水、点心、水果……很快都端上来了。
丰盛自然是没得说，每位盐商面前摆了满满两大盘儿，俨然高级座谈会的架势。
然而，盐商们一个个都感觉心里不踏实，坐着一动不动。
“大家吃呀！”
“喝！”
“别客气！”
身为主人，巡抚李彦霖只得再次开口奉劝。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
有位盐商站了起来，先冲官员们鞠了一躬，然后大声说道：“钦差大人，巡抚大人，诸位大人，邀请我们来到底所为何事？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
顿时鸦雀无声。
感觉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了。
李彦霖又很聪明地将目光投向李铁。好家伙，该甩锅的时候就得甩啊！
李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但给人一种气定神闲的感觉。
他抬了抬手，示意刚才那位带着几分情绪问话的盐商坐下。
李铁缓缓说道：“不急不急，咱一边喝茶，一边慢慢聊。”
那位盐商只得坐下。
“来。”李铁举杯，“咱以茶代酒，先敬诸位一杯。”
张春光、李彦霖都举起茶杯。
这下，盐商心里再不踏实也得将杯子举起来。
李铁打头，意思了一小口。
大伙儿都跟上。
“吃，吃啊，就当自己家里，别客气！吃，吃。”
李铁一边劝说一边捏来一块儿苔菜千层酥塞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然后一迭连声地赞道：“嗯，妙，妙，妙，又酥又软又脆，真香啊！江南省的小吃果然一绝！”
盐商们有的“嗯嗯”点头，有的回之一笑，有的伸手拿点心，有的埋头喝茶……人各一面。
总之，应付的成分大。因为请客的主人越是客气，作为客人的他们心里越是感觉不踏实。
见盐商们一个个渴望的小眼神，李铁也不想磨磨唧唧。反正是逃不掉，迟早要到来。
“今天邀请大家，是有点事儿要商量。关于江南省的盐业，陛下与朝中诸位大臣有一些想法，不知大家持何态度，所以请大家一起来坐坐，发表一下各自的看法。”
稍顿了顿。
李铁接着说道：“俗话说`百味盐为首`，自古以来，盐毫无疑问都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基础性物品和战略性物资，当然也是国家财政赋税收入的重要来源，所以盐才被称之为`国之大宝`。”
“想问在座的诸位盐商一句，对国家当下关于盐业施行的征税和贩卖制度还满意吗？大家有何意见或困难，不妨说说看。”
为什么想到整顿盐业？
当然，必须得承认，国家缺钱皇帝急着要钱是导火索。
但另一个层面，赵国的盐业确实也该整顿。
当前的盐业制度，虽然如同铁业制度一样，也属于国家专卖。
但同时，朝廷又打着“不与民争利”的大旗，推行“与民休息”的政策，允许民营资本进入盐业市场，在某种程度上等于开放了盐禁。
由于盐业利润丰厚，所以导致经营盐业的商人富甲一方，伴随而来却是国家税收的减少。
虽然那些盐商也以捐佐的方式掏一部分钱给国家，但与他们巨大的利润相比，仍是小巫见大巫。
再加上，因为盐业专卖制度的松弛，富商大贾们通过贿赂地方官员的方式，公开或半公开的进行“盗煮”，即偷偷煮盐贩卖，导致盐业市场异常的混乱。
所以，盐业的整顿与改革势在必行。
在李铁看来，比清查全国田地还要迫切得多。
好在盐业不像田地需要全国范围内清查。
盐业比较集中，并不是任何地方都允许制造、贩卖。
无论是制造还是贩卖，都有朝廷批准的专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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