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李府，魏灵均已经在前厅与李芮一同等他们，并将军屯处的见闻告知了李芮。
李府的小厮三步并作两步，慌忙跑上前厅来，跟李芮耳语了几句，李芮登时面色惨白，红了眼眶。
看他的神色，想来是出了什么事，魏灵均轻声问道，“李大人？”
李芮声音有些哽咽，“小尤死了。”
暗桩素来都是个日日走在刀尖上的活计，尤其是行动之后，暴露的风险极高。但是没想到，唐闰山处置小尤如此之快，还将他的首级挂在军屯处的门口，摆明了是杀鸡儆猴，给他们看的。
魏灵均闻言，心中生出些许愧疚，若不是因为他的暴露，小尤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没了。他轻轻拍了拍李芮那窄瘦的肩膀，权当安慰。
“如今查实了唐闰山私卖军粮，并以黑豆填充私卖的大米和小麦，不知殿下是否能治他的罪。”李芮跪下恳求公子霄，他着实不想让小尤白死一遭。
强龙难压地头蛇的道理，公子霄自然明白。他们本只是路过连城，白统领等人也不在身旁，确不是处理唐闰山的好时候，何况唐闰山的背后，分明就是唐彬。
他思索了片刻道，“若要处置唐闰山，怕是要等到回京。”
“那此事，就此作罢了？”李芮语气有些失望。
公子霄没有接话，他们在连城多留两日本来是想帮忙，如今忙没帮上，还白白搭上一个暗桩，心中只觉得窝囊。
安歌看着公子霄一言不发，心中生出些许凉意。自打那日在军屯处，她就看出他被唐闰山牵制得不敢妄动，叫她受了委屈。如今，此事又要不了了之？
即使不能治他的罪，至少，也要给唐闰山一个教训尝尝。
她福身行了个礼道，“殿下，大人，虽然不能处置唐闰山，但凭着殿下的薄面，董记咱们还是动得的。何不由殿下拟一道草书，限制大米和小麦的售价，如此，能先控制连城的粮价。而唐闰山私卖军粮的油水少了，自然也不愿担这掉差事的风险做个赔本的买卖。”
李芮面色为难，他在连城为官数十载，深知四大粮铺关系盘根错节，可不是那么容易说得动的。
“方法不错，可惜董记却不是愿意被官府拿捏的善茬。他们甚至可以就此不卖，断了连城精粮的来源。”
安歌心中盘算，董记必定是以低价购入军粮，又高价卖出。李芮说的没错，若是赔本，董记大可以不卖，但如果是官府收购呢？那可就不同了。
她眼中一亮，“如此这般，可否由官府出面，以一定的价格回购米面，再统一发卖？”
李芮望着模样纤弱的小叶公子，不禁露出赞赏的神色，他小小年纪，肚子里的办法却有一堆，整起地头蛇倒是不输从政多年的地方父母官。
魏灵均与李芮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见得了二人应允，安歌欣喜道，“咱们动作要快，不要给四大粮铺喘息和转移粮食的机会。我与大人同去，以防董其胜又耍了滑头。”
“我也去，万一唐闰山出现，也好有个照应。”魏灵均道。
公子霄望着他们，那种默契的氛围再次出现，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他忽然恨起自己的位置，恨他不能放手一搏。
但既然她已想出了折中之策，他也没有不应的道理，便签了手谕。
李芮和魏灵均当即召集起衙门中的一众捕快，拿着公子霄的手谕，出发去董记收粮。安歌依旧扮着男装，以户部小厮叶歌的身份跟过去。
青天白日，一队捕快威风凛凛，带着刀包围了春熙街。醉仙居的老板娘花容失色，从醉仙居的二楼探出头来，喊道，“各位官人，怎么这么大阵仗？”
毕竟素日里连城官府空有官府之称，遇事还不是畏首畏尾，到处和稀泥。春熙街都是连城的大商户，平日官府也要让着几分，她从未见过连城官府出动这么多衙役捕快到春熙街来。
李芮和官差没理会她，直奔董记。
突如其来的收粮，让董其胜有些手足无措，两日前唐闰山运来的大米和小麦，还放在库房没来得及卖。他才刚收拾好库房的粮食，慌慌张张跑进店面，肥头大耳地陪笑着脸道，“李大人，您这是干什么？您也知道，近日货源不多，您这不是让小店没生意做么？”
李芮虽然素来隐忍，如今得了太子和楚王的助力，也硬气起来，“董老板，您这些年，在粮价中捞的油水还少吗？如今连城百姓有难，我们只按您的进价回收大米和麦粉，您又何来亏损一说。”
董其胜见李芮今日有所不同，想必是旁边还有两个生人的缘故。那两人他看着面熟，正是前几日来他店里问了粮价的。
董其胜将李芮拉到一边，小声道，“李大人，你该知道，你若是这么做，得罪的是谁？你在连城做了这么多年的父母官，不会不知道如今的连城究竟是谁说了算吧？”
董其胜此话正触到了李芮的逆鳞。
在唐闰山的淫威之下，他窝囊了五年，小尤的一家，连同这孩子自己，都搭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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