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一片清明。
山还是那两座山。
还是两人。
唯一的不同便是一个活着，而另一个则已经死了。
肃杀的寒风迎面而来，周道人闭上了眼睛，脑袋无力的垂了下来。
临死时老道再无任何遗憾，面带微笑，无拘无束。
朝闻道，夕可死矣。
沈玉静静的望着周道人，想起先前离别时跟老道所说的人定胜天，或许周道人这便算是做到了。
死前那一招，必然已经达到了道门真仙三境中的飞升境。
而若是按照寻常理念来说，就算突破到了真仙三境，离飞升境自然还有十万八七里的距离。
但资质本来便平平的老道却是死前连破数境，真正当了一回道门神仙，这也只能道一句。
天道无常。
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沈玉随手将老道肩头的石屑挥去，望向远处。
极远处，少年和少女已经被仙霞派众人快速接了回去，与此同时守山大阵开启，整个宗门外都有一层极强的灵气涟漪。
这就是传说中的阵法。
阵法是很稀罕也很强大的东西，阵师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道宗内据说就有一位强大的阵师，就连清律殿的思过崖和整座道宗的护山大阵都是由他亲自主持。
若是平常，沈玉肯定会仔细打量一番，但是现在却没有这个心情。
上官无矩的身体在山巅之上一闪而逝，消逝前他望着沈玉，脸带微笑，说着最阴森的话语，“沈玉？或许你不知道的是在小河镇你无意间屠了我冰宫的根基，便与我已经结了死仇，周道人便是你的榜样，道门神仙又如何？还不是照样死在老夫手中，记好了，下一次你走在路上可得小心，可别以为这里是中洲便高枕无忧了。”
话音落下，天地清明。
沈玉负在身后的双手微微摩擦着，神色漠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到一会，仙霞派突然出现了两名境界高深的老者，来到此处说是要搬回老道的尸身会祖师殿。
沈玉平静望着他们。
两名老者脸上都有些尴尬，但是都没有躲闪。
在自家山门外，自家辈分极高的长老就这样被人活活打死，而他们却只能袖手旁观，这种心情可想而知。
但是又如何？
难道拼着仙霞派数百人不要，一起去送死？
大唐境内虽然规矩森严，还有着书院镇守，但是对手可是百年前北境冰宫宫主上官无矩，面对这样修行界活了数百年的老怪物，远在天边的震慑，短时间有用么？
修行界内，特别是一个庞大的宗门，则是更需要权衡利弊，而这也正是二流宗门的无奈之处。
没有底气，哪怕你家大业大，依然无用。
若是今日换成九大圣地，任他是上官无矩，看看最后他又能如何？
修行界之中，哪怕书院改变了太多太多的规矩，但是在某些顶尖大修行者眼中，拳头大小判断对错，才是正理。
其中一名老者轻声说道：“这也是许灵儿和燕生的要求，若是连尸身都不能搬回去，或许他们真的会发狂。”
沈玉没有再望他，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两名老者如蒙大赦，恭敬将周道人尸身抬起，然后朝着仙霞派飞去。
临走前那老者停了片刻，关心道：“若是前辈愿意，可暂时来仙霞派歇息。”
沈玉没有理会这个笑话。
老者神情尴尬，随后与同伴离开了这里。
山巅之上，沈玉打量而去，上官无矩的身影已经在此地消失不见，按照动静，马上大唐的人便会来到此地，寻妖司也会闻风而动。
看起来一切都已经落下帷幕。
但沈玉明白还远远没有结束。
类似上官无矩这样向来有仇必报的魔道老祖，结仇之后，绝对是片刻都嫌长，先前对方所说的话纯粹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而已。
沈玉以老道相同的姿势盘膝而坐，双拳紧握。
他知道对方是这样的想法，毫不意外，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的家伙。
而现在，他便有一个极为大胆而疯狂的想法。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那柄被他倒插在身旁地面的木剑微微颤抖，景清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清冷女子格外的耀眼，问道：“你现在很不开心？”
沈玉平静点头道：“心里有点烦躁，应该是觉得不爽。”
女子好奇道：“不爽？”
沈玉点头说道：“是的，不爽。”
世界上有很多事都能让人不爽。
又比如别人做了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总而言之，凡是一切不顺心的事情都很不爽。
就比如现在，他明明意识到了，结局却已经不能改变。
“你要知道，若是当时你在，或许死的人便是你。”
景清认真说道。
沈玉听见这话没有反驳。
上官无矩，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真要对付现在的他依然还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再退一步，就算当时他在场，或许也解决不了这个死局。
但是对于沈玉来说....那又如何？
沈玉淡淡说道：“不爽就算不爽，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景清望着远处，突然说道：“他在山脚下你经过的那个小镇客栈里。”
沈玉听见这话，有些惊讶的望了景清一眼。
上官无矩修为高深，能在中洲肆无忌惮行走，遁术以及隐匿气息的手段自然也是极为了得。
要知道具体情况，就算是他也不行。
在当初自散修为的时。沈玉便已经跟景清彻底断绝了曾经的器灵融合，自然察觉不了她如今的变化。
而如今两人不知为何也极为默契的没有提到这个问题。
沈玉颇有些好奇问道：“觉醒了什么能力？”
景清直接道：“剑域，叠灵。”
沈玉眼睛微微一亮，破天荒显得有些高兴，说道：“极强的两个杀招，你果然是和我契合的强大器灵。”
在很多年之前，少年沈玉上分宝崖寻宝的时候，一眼便相中了仙剑景清，而当时少年的理由便是契合自己。
而如今景清觉醒的两个能力，让沈玉感慨果然与自己是同一路子。
景清面无表情，指了指山路，说道：“试试？”
沈玉平静说道：“来。”
景清再次提醒道：“基本还不是对手。”
沈玉说道：“还他一剑，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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