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郎都是别称，哪有自称什么郎的……顾良腹诽，但是狐妖既然已主动示好，他也接了狐妖的台阶。顾良笑吟吟朝涂郎一拱手，道：“我是悟空，这是我阿弟悟能。昨晚多谢涂郎出手为我们解了围，在下向涂郎道一声谢。”
“谢我？谢我什么？”涂郎斜眼一睨，话里变得尖锐，“谢我阻止你出手，让你没杀掉狸奴与狗？”
这样的揶揄和桑秋尊者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顾良毫不在意，道：“我们兄弟二人只是来这禁区里游玩一番，是不想太冒犯的。”
涂郎将胳膊支在作桌子用的木桩上，手掌托在腮边，微微眯了眼，笑道：“你们修士来禁区中游玩，哪次不是闹得鸡犬不宁？要么杀几只妖然后离开，要么自己把命送在这里，竟还有不想冒犯的说法？”
顾良摊摊手，道：“你也知道禁区里是什么样子，我们也只是客随主便。实际上，我的确不想冒犯。”
“不冒犯？就如你杀的那两只小狗，也叫不冒犯？”
顾良贼兮兮地看着涂郎，道：“那两只狼妖的尸体我可是给你了。”
果然！涂郎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送出去的礼物如泼出去的水，可是不兴拿回来的。”顾良小声提醒道，“第一次上门带的贽礼收下了也是不兴还的，你可不能赖账。”
涂郎深吸口气，狠狠地瞪了顾良一下。
这时，小花妖从门口走进院子，乖乖地低头候立在涂郎身侧。后者收起眼神中的狠厉，转过身子捏了捏少女的脸颊，柔声道：“花奴，你最近又不漂亮了。”
少女水汪汪的眼睛里露出无辜和委屈，涂郎将大拇指轻轻按在她的脸蛋上，一边揉压着一边道：“我与你说过的，相由心生，你要小心仔细，不能变成一幅没脸没皮的无赖模样。不然，你会变得更丑的。”
顾良没在乎涂郎的揶揄和尖锐，只嘀咕道：“你们还不好看啊？”
“像你这样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角色，我见惯了。”涂郎说着，忽而伸手招来一颗嫩芽，站起身来为少女别在耳旁。他一边整理着少女耳旁垂下的青丝，一边对顾良道：“在我看来，你们这样的人物，纵自诩礼教仁义，却仍不如这满山野兽。毕竟，野兽的凶狠只在皮囊，而你们的阴狠在皮囊里面。”
顾良想了想，道：“我觉得不对。野兽凶狠是为了生存、为了更好地活下去；你说我阴狠，实际我也只是为了生存、为了更好地活着。所不同的是，凶狠于我无用，我只能学着阴狠些。而且——这满山野兽若有几个开化了灵智，便也学会阴狠了，你我皆是如此。”顾良看着涂郎白皙娇嫩的手指捋过小花妖的头发，为其编着辫子，又呵呵一笑，道，“不过，你虽诋毁我说阴狠，但你的嘴毒和直率，我却是不讨厌的。”
涂郎纤指一顿，接着瞪了顾良一眼，似娇似嗔，第一次展露些许狐妖的娇媚。他又很快将这一丝娇态掩在冰凉的神色里，仔细欣赏着少女的明眸顾盼，眼里流露几分自得和怡然。
片刻之后，涂郎收回手，目中的清傲少了几分，对顾良道：“你倒是有趣。”说完，他顿了一顿，又道，“你方才说，要向我道谢？”
“是有这么一说。”
涂郎扬了扬柳叶般的细眉，“只是随口一说？”
顾良笑眯眯答道：“那要看你是否打算挟恩以报了。”
涂郎冷哼一声，相当不满——既有对顾良的，也有对自己的。他又重新坐下，直言道：“我在这里虽然逍遥自在，却也有诸多不便。我好读书，尤爱清净修心的道籍，在这里却难以收获新书。我不白帮你们，你们一人写一册书给我，往事便算了解。”
徐天瞅了瞅顾良，想顾良拿主意。
顾良则问道：“道书？”
“道书。”涂郎点头。
顾良又问：“理法典籍？”
“可以。”
“那就算好办，不过，我平日里看书看得少，理法、心法这些，要我默一整册出来，有些难。”顾良说起这些毫不羞耻，他又指了指身侧的徐天，道，“我这阿弟博览群书，又过目不忘，一册两册的书籍肯定没问题。由我阿弟帮我把我那一份补了，怎么样？”
涂郎冷哼一声，表情格外厌恶，道：“他博览群书，便能抄两份最差的来搪塞我，是也不是？必须是你们一人一册！”
徐天不服气地挪了挪屁股，他觉得自己的品性受到了污蔑。顾良尝试与涂郎讲道理，道：“我们没有搪塞你的意思，真是我平日没怎么看过书，实在爱莫能助——”
涂郎仍守着关口，道：“心法和理法没看过，自己修炼的功法也给不出吗？”
“你既然提到这个，我便与你交个底。”顾良正色道，“功法是绝对不能给的。你若硬要功法，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这是门规，而且顾良熟悉的功法，除了净林功法，便只剩下九霄引气诀和归元观息法，要么则是《昊源阵解》一册，都是不可外传的宝贝。
至于最初修炼时学会的清心诀、凝气决之类的大路货，它们实在太简单，以顾良天资一学就会，因而根本没有记过它们的理法。
涂郎有些迟疑，他本将顾良归入那类市侩精明、言而无信的阴险狡诈之徒——就像他之前的同族，但是片刻的交往下来，又觉得顾良应该并未阴险到极端。他觉得顾良交的底不像是假的，又怕顾良在忽悠，一时间拿不下主意。
顾良察觉到涂郎的迟疑，心下不禁有些诧异。狐性柔媚、慕强、狡诈，这些特点却都没出现在涂郎身上，他简直就不像是一只狐狸。
是在读道书洗练妖性？顾良暗自点头，遂主动为这只向道的狐妖做了让步，道：“这样，三册道书，怎么样？”
涂郎显然意动，但是仍未摆脱犹豫。顾良思索片刻，又道：“那我再背一段话给你，这是我修炼之初，在感灵、纳灵入体时背的口诀，怎么样？”
涂郎仔细盯了顾良一眼，眸子黑亮黑亮，忽而又眯起狭长的眼，笑道：“行。”
说罢，他将顾良与徐天引到那较小的木屋中，屋中除了一张大桌与四把椅子，剩下的都是格柜，柜中整整齐齐地放着线装的棕纸书。涂郎请两人坐到桌前，又拿来文具，对两人道：“劳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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