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美娟紧皱着眉头，指了指亲自鉴定书右下角的签名，“就是他，艾丙青！他伪造鉴定结果，法院才判妈妈败诉。他和穆远航一定是串通好的，他们都是坏人。”
“你说的如果都是真话，为什么这么多年，她一次都没来找过我？”迟明表情越来越沉重。
韩美娟猛咽了一下口水，像是要把一肚子委屈强压下去，“她一直在找你。一开始去你住的小区找，被保安赶了出来。后来再去，发现你们搬家了。可妈妈始终没放弃，直到几年前，她打听到你在师大附中念高中，她疯了一样冲过去找你。”
“她没来过。”迟明摇头。
韩美娟深吸口气，“她去了，带着我一起去的。我们在学校门口等了一整天，你混在人群中，从校门走出来的那一刻，妈妈一下子就认出了你。”
“那为什么……”迟明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她苦涩地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她看着你意气风发地模样，看着你在同学中鹤立鸡群，看着你坐上等在门口的小轿车，就像一尊石像一样定在原地，只是笑着不住点头，自言自语地说：‘明明长大了，明明好着呢’。我从没见过妈妈笑得那么开心，她那个时候应该是认命了吧，把找你回来又能怎样，她能给你什么？一贫如洗的家？酗酒赌钱的继父？还是一个疾病缠身的妈妈？”
迟明听了这些，心如刀割，负罪感在心中生根发芽。他的心在呐喊：老天爷，为什么！二十年来一帆风顺的人生，如今看来，竟成了一个残忍的笑话。
谈话一直持续到深夜。
迟明将韩美娟安顿在学校的招待所，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无数次，他这才拿出来看了一眼。
十二个未接来电，艾薇。
一看到她的名字，那份亲子鉴定书下角“艾丙青”的签名便赫然映入脑海。不管真相如何，他只想一个人静静。
接下来的两天，他关闭了手机，逃亡般远离家庭，远离学校，远离所有自己认识的人，把自己封闭起来。
可潘多拉魔盒已经开启，他无法逃避，他要知道真相。
迟明拜托在司法鉴定中心上班的学长，他要做自己与穆远航的亲子鉴定。
在拿到结果的那一刻，他有过片刻的犹豫和退缩。但最后一刻，他的脑海中，只剩下照片中那慈爱的目光。
他抖动着双手翻开文件，鉴定书上赫然印着：鉴定人双方无血缘关系。
迟明眼中含泪，仰天大笑。
那一刻起，他突然不再彷徨，不再恐惧。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还妈妈一个公道。他相信，妈妈在天上能看见。
迟明急奔回家，径直冲进书房，将两份亲子鉴定书摆在穆远航面前。
穆远航脸色陡变，强烈的恐惧感裹挟着他，令他头晕目眩，心痛如绞。
虽然他曾告诉过自己无数次，该来的总会来，要坦然面对。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
“阿泽，你听我解释。”穆远航从书桌前站起身，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嗫嚅道：“当年的情况很复杂……你奶奶急得只剩下半条命，你妈妈自责得天天闹自杀。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如果再经受一次打击，咱们家就要家破人亡了。”
“所以，你明知道我不是你儿子，还是用卑鄙的手段，把我抢了过来？”迟明质问道。
“我，我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穆远航双手抱着头，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迟明仰着头，直盯盯地望着天花板。他多么希望，穆远航能找个借口推脱，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这二十年来，你获得的每一分安乐，都建立在迟玉萍撕心裂肺的痛苦之上。”他咆哮道，“你是高贵的人，别人都是低贱的蝼蚁？你这是在犯罪！”
穆远航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越来越相信因果报应，常常彻夜难眠，或是在半夜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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