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痛苦地闭上眼，如果是皇后的话，他愿意为她扛这欺君之罪，他愿意啊！
“晋王也是你的亲生骨肉，他不比君穆差多少，更何况他的母妃，是平阳侯的独女，晋王若是储君，平阳侯会倾尽全力辅佐他的！”
“成大事者要懂得取舍！你身为皇上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确实要有取舍，可他就是想要维护那个人。
太后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这便缓和了语气，“哀家知道你对皇后情真意切，虽然当初哀家是看重明家的权势才让你迎娶皇后的，但你是真的动了心。”
“这些年来你一直保护着她，宫里面这么多勾心斗角的事情，皇后能看见的又有几桩？都是你给她挡下来了，可是，儿女私情不能成为你的绊脚石啊！”
“母后，朕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情的，还请母后给朕一些时间。”
“哀家当然相信你了，决定也是由你来做的。”
太后起身，皇上扶着她的手，送她出了御书房。
“皇上。”
“摆驾凤鸾殿。”
“是。”
……
凤鸾殿开着面向远山的那扇大大的窗子，皇后坐在美人塌上，正低着头就着明亮的天光，欣赏着放在膝盖上的画，画的是一座绵延的青山。
画卷左上角还有题词和印章，被皇后的袖子遮挡着，看不见是谁人所做。
但凤鸾殿的宫人们都知道这幅画是皇后珍爱的东西，是陪着她一起嫁入宫中的东西，之前一直放在木盒里，宫人时常见皇后神情哀伤地抚摸着木盒上的花纹，但很少见皇后打开过，这般放在眼下细细欣赏过。
青山傲然，又淡漠，笼罩着云雾，流淌着瀑布，深浅不一的墨色诉说着人世沧桑，唯青山亘古不变。
许嬷嬷站在一旁看着这样落寞的皇后，无声地叹息，娘娘一定是又想起那个人了。
殿中没有其他宫人伺候，主仆二人都在出神，似乎都在怀念那些年在宫外自由自在的时光，竟连皇上是什么时候到的都不知道。
直到眼角余光里出现那抹明黄，许嬷嬷才回过神来，慌张地跪下了，“老奴参见皇上！”
声音不大不小，满是惊恐，足以惊醒美人塌上的皇后。
“下去！”
许嬷嬷看了一眼正在收画卷的人影，犹犹豫豫地退下了。
皇上走过去，不用看也知道皇后手中握着的画卷是那幅《青山图》。
“你还是忘不了他？”皇上回想起过往的一幕幕，感概万千，又带着失望，“二十多年了，朕还是没有把你的心捂热，对吗？”
什么帝后鹣鲽情深都是假的，是他小心翼翼维护了二十二年的假象。
皇后垂着眸子，她想说这些年来她早就释怀了年轻时的那段情缘，只是现在发生了很多事情，他们之间的气氛太微妙而诡异了，皇后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赌气，竟什么解释都没有给他。
“你心里一直在怨朕吧？你明明心有所属，却要为了明家做朕的妃子。”
皇后起身看着他，将画卷藏在了身后，生怕皇上将画毁了。
皇上瞥了一眼，苦笑，还真是念念不忘啊，“你以为朕会和一幅画过不去吗？”
“臣妾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和一个旧人罢了。”皇上似乎是在叹息，“臣妾入宫的那天起就放弃了逃出宫的念头。”
“是朕把你锁在了深宫里啊。”皇上看着窗外的远山，“本来你是可以和那个人做对闲云野鹤的。”
“臣妾是明家的女儿，肩上担负着家族的荣耀，是不可能和一个落魄书生远走高飞的，入这深宫才是臣妾应该有的结局。”
“落魄书生？”皇上自嘲地笑了，“朕连一个落魄书生都比不上。”
皇后皱起秀气的眉毛，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他已经死了，皇上又何必跟一个死人计较呢？”
“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皇后也在看那座宫墙外朦胧的远山，这山像极了她年少时爱过的那个书生，可望而不可及，曾是她心中最向往的风景，后来成了她心间的白月光，如今成了一段可回首的岁月。
“像他那样的人，若是没有封侯拜相，便是死了。”
皇上收起了脸上的强颜欢笑，“不知朕死了，能得你什么评价。”
“皇上！”皇后动容，“您是一国之君，怎能拿自己的生死开玩笑呢！”
“你们一个个的都在教朕如何做一个一国之君！”
“臣妾不敢！”
皇上甩袖离开，踏出凤鸾殿的时候，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那《青山图》你留一日，朕就一日不踏进凤鸾殿！”
凤鸾殿的大门空荡荡地开着，皇后失神了很久，才唤来许嬷嬷，“随我出宫一趟。”
许嬷嬷面露难色，“娘娘，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宫，怕是不妥啊，若是被皇上知道了，那——”
“他正在气头上，不会来顾着我的。”
“可是您这么做太冒险了！”
皇后低头看着手里紧握的《青山图》，“只要能保住君穆，我即便是万劫不复、名声狼藉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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