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暑气裹挟着开学季的喧嚣,终于沉淀下来。
当烫金的华国传媒大学录取通知书被郑重地送进闻家时,闻家小小的客厅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欢呼声。
一家人张罗着,说必须要好好整几个菜庆祝一下。
闻爸那张被岁月和劳碌刻满沟壑的脸庞,在几杯白酒下肚后,泛起了难得的光泽,眼神也带上了一丝微醺的朦胧。
他端起酒杯,指尖微微颤抖,对着墙上略显褪色的领袖像,声音洪亮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我们现在的日子,真的太好了,感谢党!感谢政府!感谢国家!”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屋顶,望向遥远的天际,“爹,娘,你们在那边看见了吗?咱家闺女出息了!”
“我闻老三这辈子,没儿子,可我有两个闺女,顶得上别人家十个儿子!值了!这辈子真值了!”浑浊的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落下。
闻妈坐在他身边,手里攥着一块拧干的毛巾,轻轻拍了拍丈夫的背。
她的声音不高,带着常年操劳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喝吧,让他喝吧。这些年,你爸心里憋着多少劲儿,多少难处,他不容易。”
她看着丈夫的眼神,是几十年相濡以沫沉淀下来的理解和心疼。
这“不容易”三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闻爸强撑的闸门。
他又狠狠灌下一大口白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也彻底冲垮了他最后一丝克制。
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他像个孩子似的,先是压抑地呜咽,继而又是哭又是笑,肩膀剧烈地耸动。
他猛地转向小女儿闻佳宁,红通通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带着醉意也带着无比清醒的忧虑:
“宁宁啊,宋畅那孩子……爸知道,是真好啊!人品好,家世好,样样都好!可是闺女,你睁眼看看,那是什么样的人家?那是高门大户,他家的门槛比咱家房顶都高!咱们家……咱们家算什么?小门小户,何德何能啊?啊?就算……就算勉强配上了,”
他用力拍着自己的大腿,仿佛要拍掉那不切实际的幻想,“以后呢?日子长着呢!那高门大户的规矩、脸色……我的傻闺女,你真的能过得好吗?爸愁啊,愁得睡不着觉!”
他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掏出来的沉甸甸的石头。
没等闻佳宁回应,他又猛地转头,看向一旁抱着登登的大女儿闻佳宇。
目光触及外孙懵懂的小脸,他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佳宇啊……”他伸出手,粗糙的手指似乎想碰碰登登,又无力地垂下,“金龙那孩子……唉!爸知道你们感情深,可他还得在里头蹲多少年啊?八年?还有四年?你都多大了?就这么干耗着?”
“等他出来……黄花菜都凉了!人是会变的啊闺女!到那时候,你们俩要是过不到一块儿去,你怎么办?登登怎么办?你带着个孩子,这个年纪……再找?难啊!爸一想这个,心就跟刀绞似的……愁!愁死我了!”
闻爸这带着醉意、毫无章法的哭诉和“好愁”的叹息,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淋得闻家三个女人措手不及。
闻妈无奈地摇着头,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
闻佳宇低头看着怀里的登登,眼圈也红了,咬着嘴唇没说话。
闻佳宁则有些哭笑不得,父亲这醉态百出的“愁绪”清单,既让她心头发酸,又觉得有些荒诞的可爱。
客厅里一时只剩下闻爸压抑的抽泣声和窗外夏夜恼人的蝉鸣。
然而,父亲那些颠三倒四的话语,尤其是那句“登登怎么办”,却像一根尖锐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闻佳宁心头那层朦胧的薄纱,将“未来”这个庞大而具体的课题,冰冷地摊开在她眼前。
她下意识地看向姐姐怀里熟睡的小外甥——登登已经两岁半了,粉嫩的脸颊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安静。
学区!这个在平静日子里似乎还遥远的词,此刻带着巨大的压迫感砸了下来。
她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属于市中心,教育资源本就紧张,学区划分更是如同千军万马争过独木桥。
登登的户口是落在闻家这套老房子里,但按照政策,这顶多算个“二表生”甚至更靠后,在这个学位超级紧张的小区,二表生很可能被无情地挤下去。
一股强烈的紧迫感攫住了闻佳宁。
她深吸一口气,转向姐姐,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姐,不能等了。为了登登,咱们……咬咬牙,买个房子吧!”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这间承载了太多记忆却也显得越发局促的家,“而且,姐夫……他总有出来的一天,到时候,总也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
闻佳宇的心被妹妹的话猛地撞了一下。
买房?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在她疲惫的心湖里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哪个母亲不想给孩子最好的?尤其是关乎未来的教育。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登登,仿佛想从孩子身上汲取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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