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崖在黎明前最深邃的黑暗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地矗立在防火道尽头。这是一片因远古地壳运动而裸露出来的花岗岩体，陡峭嶙峋，布满了裂缝和风化形成的洞穴，在微弱星光下投下狰狞怪诞的影子。风在这里变得尖利，穿过岩缝发出呜咽般的呼啸。
宋晚晴和“山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一处离地约五米、相对隐蔽且视野尚可的岩缝。这里足够狭窄，易守难攻，且有多条退路（通往其他岩缝或崖顶）。寒冷如同细密的针，穿透湿透又半干的衣物，直刺骨髓。两人紧紧靠在一起，用彼此微弱的体温和缴获的、单薄的急救毯勉强抵御严寒。
“灰狼”还没有出现。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
“山猫”每隔三十秒就用对讲机短促呼叫一次，但只有静电噪音回应。夜视仪扫视着下方黑暗的森林和防火道，没有任何动静。那三个德语搜索者似乎也没有返回的迹象。
焦虑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是“灰狼”遇到了麻烦？还是他故意延迟以确认安全？
“再等五分钟。”宋晚晴的声音因寒冷和疲惫而微微颤抖，但语气不容置疑，“如果还没到，我们按备用方案，向更高处转移，并尝试用信号弹指示大致方位，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她知道，信号弹会暴露位置，是最后的手段。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黎明的寒意最是彻骨，宋晚晴感觉自己的手指和脚趾已经麻木，思维也因低温而变得有些迟缓。她用力掐着自己的虎口，用疼痛保持清醒。
就在“山猫”第五次准备呼叫时，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两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敲击声——这是“灰狼”与他们约定的、表示“安全接近”的暗号！
两人精神一振！“山猫”立刻回复了同样的敲击。
几分钟后，一个黑影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从下方岩壁的阴影中攀爬上来，正是“灰狼”！他背上已经没有了俘虏“秃鹫”。
“人呢？” “山猫”低声问。
“处理了。”“灰狼”言简意赅，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肃杀，“那三个说德语的家伙追得很紧，我绕了个圈子，找了个合适的地方…让他‘意外失足’了。尸体和痕迹都做了处理，短时间内不会被发现。那三个家伙失去了踪迹，在原地搜索了一阵，似乎有别的通讯进来，然后匆匆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了，看方向…好像是往RV-2那边去了。”
RV-2？那三个德语搜索者往雇佣兵的集合点去了？这更加印证了宋晚晴的猜测——他们很可能不是官方或友方力量，而是莱因哈特或黑石部署的另一股、伪装成地方人员（如护林员、搜救队）的暗桩！目的是在官方力量介入前，抢先找到并“处理”掉她，或者接应“北风”雇佣兵！
莱因哈特的触手，比她想象的伸得更长，伪装得也更巧妙！
“通讯联系上了，救援最快三小时后到。”“山猫”汇报了情况。
“三小时…天就快亮了。”“灰狼”看了看东方天际那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比墨黑略浅的灰色，“天亮后，我们在这里更容易暴露。而且，追兵很可能会重新调整搜索方向，尤其是如果那三个暗桩把我们的假情报和‘秃鹫’小组失联的消息带回去的话。”
必须熬过这黎明前最黑暗、也最危险的时段。
“节省体力，轮流警戒。一人休息，两人值班，每半小时轮换。”宋晚晴下令，“注意保暖，补充水分和能量。‘灰狼’，你也吃点东西。”
他们分食了最后一点高热量食物，小口抿着冰冷的水。身体的热量在缓慢恢复，但精神上的疲惫却难以驱散。三人背靠背坐在狭窄的岩缝里，警惕地注视着各自方向的黑暗。
宋晚晴值第一班。她紧握着枪，目光透过夜视仪，一遍遍扫过下方的森林、防火道，以及更远处影影绰绰的山峦轮廓。大脑却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从安全岛出发后的一切：苏黎世峰会上的虚与委蛇，“夜莺”那冰冷的镜片，莱因哈特云盘中令人发指的罪证，黑森林里冰冷的溪水和呼啸的子弹，还有“秃鹫”口中那关于“钥匙”与“污染”的破碎呓语…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她极度疲惫却又高度清醒的脑海中碰撞、旋转，仿佛要拼凑出一幅完整的、却又更加令人不安的图景。
莱因哈特究竟在做什么？“伟大的工作”是什么？为什么宋家的血脉会被他视为特殊的“钥匙”，而自己又是“错误的钥匙”甚至“污染源”？“Protocol γ”网络的终极目的，难道仅仅是控制一批“受试者”吗？还是说…有更加宏大、更加恐怖的企图？
她想起了沈墨分析的，关于“共振网络”作为意识信息载体的疯狂假设。如果莱因哈特真的相信，并且试图实践这一点…那么，他收集“易感”个体（如宋家人），进行“格式化”和“同步”，会不会是为了…构建一个庞大的、受他控制的“集体意识”或“信息处理网络”？就像一台用人脑作为计算单元的…生物超级计算机？或者…某种试图触碰“神之领域”的禁忌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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