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某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何劳大家如此费心?”赵访端着酒碗,声音粗嘎如砂纸摩擦。
看着眼前摆出一副耿直刚烈模样的赵访,费书瑜、史天佑、周文清、王宁吉等人却心里一片清明。
就算是当日在蓟州总督府大堂没反应过来,此刻也早已回过味来——赵访此举,不过是养望罢了。
“赵兄弟这话就太谦虚了!”虽看破不说破,且赵访此举终究有功于西军,费书瑜便顺着话头接了下去。
他“砰”地放下酒碗,震得桌上碟筷一阵轻颤,“马世龙那厮,愧为我三边儿郎!咱们西军健儿,三千里勤王,抛头颅洒热血,滦河谷一战那首功明明是咱们的!可他倒好,一句话,就把功劳划给了辽镇旧部!若非赵兄慷慨直言,我等委屈何日可申?”
这话一出,雅间里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杜如虎、史天佑、周文清等人纷纷颔首附和,痛骂马世龙偏袒旧部、贪墨军功,盛赞赵访仗义执言,为西军挣回了一口气。
杜如虎抬眼看向赵访,眸色沉沉,几分油滑几分真诚:“那日总督府,你那番话骂得痛快。只是马世龙睚眦必报,你留在蓟州确实不妥。只是此番归陕千里迢迢,盗匪横行,你还带着百余伤残未愈的弟兄,担子不轻啊。”
“中军无需牵挂,想我赵家还是有些忠勇敢战的家丁的,区区乱民流寇,不足挂齿!”赵访仰头饮尽碗中酒,辛辣的酒液烧得喉咙发疼,却也散了几分心头郁结。
他放下酒碗,看着席间这些同袍——皆是从陕西来的三边儿郎,一路并肩作战,虽各有各自的盘算,但这份袍泽情深,却做不得假。
赵访转向众人,眉宇间凝起几分忧虑:“只是我此番出头,怕是连累了诸位。马世龙若是想报复,诸位留在蓟镇,怕是……”
这话让雅间的气氛陡然凝重了几分。
“侯兄弟,你有伤在身,莫要乱动。”
费书瑜先安抚了身旁欲起身的侯拱安,又转向赵访,摆出一副义薄云天的模样,“赵兄放心,咱们西军将士骨头都是硬的。马世龙若是想报复,尽管来便是!”
“诸位兄弟,”赵访抹了抹嘴角的酒渍,眼神一沉,面上却满是悲愤,“想我赵家在宁镇还是有些声望的,他马世龙有本事永远别回宁镇!不然,他卖我西军乡党之仇,我早晚要讨回来!”
“好!今天他马世龙同我三边儿郎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在场众人齐齐点头。
费书瑜再次端起酒碗,朗声道:“来,再敬赵兄弟、侯兄弟一碗!愿你们一路顺风,早日抵达陕西!”
众人再次举杯,酒液入喉,多了几分离愁别绪,几分各怀心思的复杂。
费书瑜喝着酒,眼角的余光瞥向赵访,心里暗道:此人年纪轻轻,竟有这般城府,竟能牢牢掌控着场中节奏,日后定非池中之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他们说起滦河谷血战的惨烈,说起那些战死沙场的弟兄,话音渐渐低沉,酒碗里的酒,也仿佛带上了几分苦涩。
“若不是马世龙,那些弟兄的功劳,本该被朝廷铭记的。”王宁吉闷声道,一拳砸在桌上,“朝廷的饷银,层层克扣,到了咱们手里只剩残羹冷炙,连弟兄们的抚恤都凑不齐!”
赵访沉默着斟了一碗酒,那日蓟州总督府的情景再次涌上心头——马世龙高坐堂上,锦绣蟒袍加身,神色颐指气使。
当他斥责马世龙贪墨军功时,对方的脸色由青转白再转紫,拍着公案骂他“以下犯上,目无上官”。
若不是监军吴阿衡从中调停,他怕是当场就要被拖下去问罪。
好在,他赌赢了。
西军老将们怕马世龙报复,便以“护送重伤员返乡”为由,将他调离蓟镇。
这一走,不但远离了蓟镇的战事漩涡,更让他的名字传遍了西军各部。
等他回到陕西,凭着这份声望和叔祖父的人脉,何愁不能谋个更高的职位,重振赵家的门楣?
那些被贪墨的功劳,比起他未来的仕途,又算得了什么?
可此刻,面对着这些同生共死的袍泽,赵访的心头还是涌起一股暖流。
这些汉子,或许各有各的算计,却是最讲义气的。
“诸位兄弟,”赵访站起身,端起酒碗朗声道,“我等陕西再会!到那时,咱们再痛饮!”
“好!陕西再会!”众人齐声应和,纷纷起身。
侯拱安也挣扎着站起来,以茶代酒,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多谢诸位官长送行。他日回到陕西,侯某定当备下薄酒,款待诸位上官同僚!”
“侯兄弟客气了!”费书瑜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恳切。
窗外的风更紧了,吹得窗纸簌簌作响。暮色渐浓,天边的残阳如血,将良乡东关镇的轮廓染得一片赤红。
酒碗再次相碰,众人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烧过喉咙,滚烫了胸膛。
赵访放下酒碗,看着众人,眼圈微微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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