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县令周文渊那纸“暂且观之,不予干涉”的文书,如同一道无形的诏令,悄然在暗流涌动的局势中打开了一道闸门。此前因官府态度不明而心存顾虑的百姓,如今彻底放下了戒备,“清辉玄女娘娘”的信仰,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迅猛之势,在清平县境内及周边乡县蔓延开来。
不再有官方层面的暗中阻挠,也无胥吏借故滋扰,青木山玄女祠的香火一日盛过一日。清晨天未亮,山路上便已有络绎不绝的香客,携着精心准备的供品,踏着晨露而来;日暮时分,仍有不舍离去的信徒,在香炉前默默祈福,直至余晖散尽。袅袅青烟缠绕着庙宇,汇聚成磅礴的愿力,如江河奔涌,日夜不息地汇入杨欢的神域,滋养着她的神魂,让她的神念愈发凝练,神域的边界也在无声中缓缓扩张。
这一日,恰逢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山间林木葱郁,鸟鸣清脆,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青石小径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不同于往日香客的熙攘,一道清寂的身影,独自出现在了通往玄女祠的山径之上。
来者是一位年约二十出头的青年,身着一袭月白色道袍。道袍材质看似朴素无华,如同寻常棉麻所制,却在日光下隐隐流转着一层极淡的流光,任凭山间晨露沾湿衣角,转瞬便自行滑落,纤尘不染。他面容俊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线分明,神情间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沉静。眼神清澈如秋水,深处却藏着几分洞悉世事的深邃,仿佛能看透表象下的本质。
他步履从容,不急不缓,每一步落下都显得轻盈而稳健。看似行走速度不快,可身形一晃之间,便已越过数丈山路,那些寻常香客需气喘吁吁行走许久的路段,他不过几步便已悄然掠过,如同闲庭信步,不见丝毫疲惫。周身气息已然收敛到极致,若换作寻常武夫或凡俗之人,只会觉得他气质不凡,却察觉不到任何异常。但以杨欢如今凝练的神念,早已将整座青木山纳入感知范围,能清晰地察觉到,在他看似平凡的身躯之下,一股精纯平和的灵机正在缓缓流转。
那灵机澄澈温润,不似狼妖那般凶戾驳杂,也远超凡俗武夫的气血之力,如同山巅常年不化的冰雪,纯净而厚重。这是一位真正的修仙者,而且根基颇为扎实,绝非初入修行之路的菜鸟。
青年道人很快便来到玄女祠前,却并未像寻常香客那般急于踏入山门,而是驻足于庙外的古柏之下,目光略带审视地扫过整座庙宇的格局。青瓦粉墙,朴素整洁,院落布局虽不似大宗门那般恢弘繁复,却透着一股暗藏的章法,与天地气息隐隐相合。他的目光又转向院落中央那缭绕不绝的香火,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
这香火所化的愿力,竟比他预想中精纯得多。寻常野祠的愿力,往往夹杂着信徒的贪婪、恐惧、怨怼等复杂情绪,驳杂而浮躁,极易滋生邪祟。可这玄女祠的愿力,却如清冷的月辉般,透着一股宁静与正大,纯粹而温和,不见半分邪佞之气,甚至隐隐带着教化人心的清正之力。
他沉吟片刻,似是心中有了几分计较,抬手轻轻整了整衣襟,理了理道袍的褶皱,姿态庄重而不失从容,这才缓步踏入庙中。庙内香客往来,皆神色虔诚,他穿行其间,脚步轻盈,竟未惊扰任何人。行至正殿之前,他并未像寻常香客那般跪拜祈福,而是对着神龛上的清辉玄女神像,端正地执了一个道家标准的稽首礼——双手交叠,举至眉前,躬身颔首,姿态不卑不亢,既表达了对神灵的尊重,又不失修仙者的自持。
隐匿于神像之中的杨欢,神念微动。她早已察觉到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从他踏入青木山的那一刻起,便始终在神念的注视之下。修仙者……果然,随着玄女祠的影响力日益扩大,这些超脱凡俗的存在,终究是会找上门来的。她细细感知着对方的气息,澄澈平和,无半分恶意,反而透着一股纯粹的好奇与探究,倒不像是来寻衅滋事的。
青年道人从供桌上取过一炷清香,以指尖灵力引燃,青烟袅袅升起,他将清香插入香炉之中,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而后,他抬眼望向神像,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神像的泥塑木雕,直抵核心。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却并非大声喧哗,反而像是一种蕴含着灵力的传音之术,声音不大,却能精准地穿透周遭的香火声与人群的低语,确保只有特定的对象能够听闻。“贫道乃北斗星阁外门弟子,道号明辰。”他先是自报家门,语气平和,“此番游历天下,途经清平县,听闻此地‘清辉玄女’慈悲显圣,庇佑乡民,灵验非常,故而特来拜会。”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庙内井然的秩序与纯净的香火,继续说道:“观此地香火纯净,法度井然,教化民心,颇有功德,绝非寻常野祠可比。不知尊神可否现身一见,与贫道论道一番?”
“北斗星阁?”杨欢心中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她初临此界,对于这个世界的修仙宗门了解甚少,所知不过是些道听途说的传闻。但单从“北斗星阁”这个名号来看,北斗主理星辰秩序,象征着清正与方位,似乎并非邪魔外道之流。而且对方以“论道”为名,姿态也算客气,并无冒犯之意,若是直接拒绝,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也不利于日后与修仙界的相处。对方以“论道”为名,姿态也算客气,倒是不好直接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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