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奥陷入了可怕的循环。他越是喂养,宠物长得越大,所需的“食物”(他的睡眠时间)就越多。他喂食后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从几小时到一整天。他失去了工作,因为总是无故旷工。公寓变得像猪窝,因为他清醒的时间少得可怜,只够胡乱找点吃的,然后又被无尽的倦意拖回床上。他不敢再停止喂食,因为那种被幻觉和焦虑折磨的滋味,比沉睡更可怕。比特蛋就像一个苛刻的债主,而他欠下了永远还不清的睡眠债务。
他的身体迅速垮掉,瘦得脱形,皮肤灰暗,走路摇摇晃晃。邻居们以为他得了重病,偶尔有好心人敲门询问,也被他迷迷糊糊地打发走。世界对他而言,缩小成了床和那个小小的液晶屏幕。屏幕里的像素宠物越来越庞大,越来越精致,甚至开始出现简单的动画,比如打滚或者挥手。但它那永不满足的“喂我”提示,成了利奥世界里唯一的、无法摆脱的命令。
最后一场“喂食”发生在一个阴雨的午后。利奥用颤抖的、皮包骨头的手指,最后一次按下了按钮。他甚至没有力气去看屏幕上的变化,无边的黑暗瞬间就吞噬了他。这一次,沉睡不再是暂时的,而是滑向了永恒的边界。
几天后,房东因为联系不上利奥,又拖欠租金,用备用钥匙打开了公寓门。一股污浊的气味扑面而来。他们发现利奥躺在床上,形销骨立,已经没有了呼吸,表情是一种奇怪的平静,或者说麻木。他的生命之火,早已在漫长的、一次甚于一次的“睡眠”中被耗尽了。
警察和法医来处理现场时,一个年轻的警员注意到了床头柜上那个奇怪的蛋形小设备。屏幕居然还亮着。屏幕上,一个极其庞大、细节丰富的像素宠物几乎填满了整个空间,它看起来心满意足,甚至还在快乐地跳动。屏幕下方,最后一行字闪烁着,然后定格了下来:
“饱足。谢谢。再见。”
警员好奇地想按个按钮看看,却发现机器毫无反应,屏幕也很快暗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像一块普通的灰色塑料。没人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和床上那个孤独死去的年轻人之间,曾有过怎样一段诡异而致命的“共生”关系。利奥的链式债务,随着他生命的终结,似乎终于清偿了。但那个吞噬睡眠的比特蛋,或许只是进入了休眠,等待着下一个孤独的、渴望陪伴的灵魂,在某个尘封的角落,再次亮起它的屏幕,显示那句致命的邀请:“喂我。”而这座城市里,像利奥一样孤独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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