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玄升任小旗,如同一块巨石投进奉天司这口深潭,激起的波澜,久久未能平息。
校场上一拳镇服周通,虽然让他立了威,却也让那些暗地里的嫉妒与不满,转入了更深的阴影里。
他新组建的甲字三十七队,很快就尝到了苦头。
巡街时,总有其他队伍的人过来“借”人手,一借就是大半天;去库房领用器械,不是缺刀就是少箭;就连队里兄弟们吃的伙食,都比旁人少了半块肉。
魏大通气得直跳脚,几次三番要去找人理论,都被叶青玄拦了下来。
这日,曾几何又从后厨领回了缺斤短两的饭食,气得把食盒往地上一摔:“叶头儿!这帮龟孙子,太欺负人了!这差事没法干了!”
签押房里,叶青玄正擦拭着他的佩刀,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欺负人?”他将佩刀缓缓归鞘,站起身,“走,我带你们去讲讲道理。”
他领着手下十名弟兄,径直去了奉天司的大厨房。
掌管厨房的,是严总捕头的一个远房亲戚,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见叶青玄带人进来,他把铁勺往锅沿上一敲,斜着眼道:“叶小旗,这里是后厨重地,不是你们巡街的地方。”
叶青玄笑了笑,走到一口盛满了猪食的大桶前,用手指蘸了一点,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这伙食,闻着还行。”
他回过头,看着那厨子,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我们甲字三十七队的兄弟,最近肠胃不好,吃不得油腻。从今天起,我们的伙食,就换成这个吧。”
那厨子脸色一变:“叶青玄,你别欺人太甚!”
“欺你?”叶青玄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半个身子按进了猪食桶里,“我就欺你了,又如何?”
那厨子被泔水呛得连连咳嗽,满脸污秽,狼狈不堪。
厨房里其他的伙夫,吓得连连后退。
叶青玄松开手,任由那厨子瘫软在地。他抽出一方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我叶青玄的人,谁敢动一根指头,这就是下场。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有手段,尽管朝我来。别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地方,丢人现眼。”
说完,他转身就走。
自此之后,甲字三十七队的麻烦,少了大半。那些暗地里的绊子,也收敛了许多。
叶青玄以雷霆手段,巩固了自己小旗的权威。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正轨。他一边操练手下,一边筹备着与慕婉君合围矿山的计划。
然而,他终究还是低估了万魔教的疯狂,低估了伍海华的狠毒。
这日傍晚,他刚从奉天司出来,准备回家。一个穿着私塾短衫的小童,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是……是叶小旗吗?”小童喘着气,脸上满是惊恐,“采薇……叶采薇她……她被人抓走了!”
叶青玄脑子里“轰”的一声,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他一把抓住那小童的肩膀,双眼赤红:“你说什么?!”
“放学的时候……一辆马车冲过来,下来两个黑衣人,把采薇妹妹打晕了,扔上车就跑了……”小童吓得快要哭出来,“他们还……还留下了一封信,说是给你的。”
叶青玄从他颤抖的手中夺过信,展开一看,上面的字迹,张牙舞爪,透着一股血腥气。
“叶青玄,想要你妹妹活命,明日午时,带上完整的‘万劫宗药方’,到城西三十里的乱葬岗山谷,独自前来。若有旁人,等着给你妹妹收尸!”
“万劫宗药方!”
叶青玄将信纸捏得粉碎,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从胸腔直冲头顶!烧得他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万魔教!
是万魔教干的!他们不仅是在报复,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他身上的秘密!
囡囡……
他一想到妹妹那张乖巧的小脸,想到她可能正在遭受的惊吓与折磨,心脏就如同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杀意!
凛冽的杀意,如同实质,从他身上弥漫开来。周围的空气,似乎都下降了几分。那报信的小童,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再次睁开眼时,那股滔天的怒火,已被他死死压在了眼底深处,化作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蹲下身,看着那辆马车留下的车辙印,脑海中,《飞蝗投掷法》大成的侦查能力,被他运用到了极致。车轮的宽度,花纹的深浅,马蹄印的间距……无数细节,在他脑中汇聚成一条清晰的追踪路线。
他们走的是官道,方向……是城西!
与乱葬岗山谷,是同一个方向。
他站起身,没有回奉天司,也没有去找慕婉君。
这是他和他妹妹的事。
他要亲自,去解决。
回到南隅里的小院,他从床底的暗格里,取出了那几张“万劫宗药方”的残片。他又找来几张质地相似的旧纸,用笔模仿着上头的符号和字迹,伪造了几份假的配方。
他将真假药方混在一起,贴身藏好。
他又去了柴房,将角落里那袋他练习“飞蝗投掷法”用的石子,全部装进了一个布袋,沉甸甸的,足有上百颗。
最后,他将那柄跟随他多日的佩刀,抽出,归鞘,再抽出,再归鞘。
刀身与刀鞘摩擦,发出“噌”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慕婉君得到消息,匆匆赶来时,小院里早已人去楼空。
桌上,只留下一张字条。
“我的家人,我自己去救。”
慕婉君捏着字条,看着那熟悉的字迹,仿佛能看到叶青玄写下这行字时,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她转身对身后的陈默道:“传令下去,南城所有捕快,包括休沐人员,立刻到西城门集合!另外,立刻去禀报萧大人,就说……那条鱼,咬钩了。”
夜色深沉,一道孤单的身影,背着一个布袋,腰悬长刀,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临渊郡城的西门,朝着那片未知的黑暗,一头扎了进去。
他要去杀人。
杀光所有敢动他妹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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