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明从菌丝通道的最后一道光束中跌出,脚下的地面像是被烈火舔舐过的铁板,滚烫而扭曲。他踉跄半步,稳住身形时下意识按住脊椎处的罗盘纹路,指尖传来的温度比血肉更冷。
四周死寂无声,只有风吹过金属残骸发出的尖锐呜咽。他抬头望去,眼前的废墟像是一头被肢解的巨兽,断裂的车厢横七竖八地插在大地裂口之中,有些还保持着坠落时的姿态,仿佛下一秒就会重新活过来。
终端地图仍在运行,绿色光点稳定闪烁着“安全之地”的标记。他盯着那一点微光,眉头缓缓皱起。
这不是第一次来这儿。
列车解体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辨,某些零件上甚至还能看到干涸的黑色黏液——那是他曾亲手从罗盘中引出的母巢共鸣残留物。风中夹杂着腐肉与机油混合的气息,让他喉咙发紧。
他闭了闭眼,调整呼吸节奏,将终端界面切换至日志分析模式。屏幕上的数据流飞快滚动,但很快停滞在一个错误代码前:ERROR 07 - 维度重叠检测中。
“……维度循环。”他低声呢喃。
这不是导航故障,也不是系统延迟,而是更高层级的力量在操控他的路径。他被限制在某个重复的空间节点里,就像困在齿轮咬合的机械钟表中,每一次前进都只是回到原点。
他必须打破这个结构。
陆昭明低头看向自己缠绕着发光血管绷带的右手,指尖微微颤动。机械亲和能力还在体内游走,像是某种沉睡的电流,在等待他的指令。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最近的一节车厢残骸。那截车体几乎完全嵌入地面,表面覆盖着一层诡异的苔藓状物质,触碰之下竟微微跳动,如同仍有生命。
他蹲下身,手掌贴上冰冷的金属外壳。刹那间,一股震颤从掌心蔓延至全身,仿佛整个废墟都在回应他的存在。
“重组。”他低声道。
齿轮开始转动。
那些原本散乱分布的零件突然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被无形的手牵引,缓慢地向中央聚拢。断裂的支架自动拼接,锈蚀的钢板翻卷修复,某些已经晶格化的部件则在接触瞬间爆裂成灰烬,腾起一缕幽蓝色的雾气。
他没有停下。
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被拉扯,肌肉像被电击般抽搐。诡化值在迅速流失,左臂的晶格化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但他咬紧牙关,强行压下反噬感,继续引导零件归位。
忽然,一根断裂的钢梁在他脚下剧烈震动,表面渗出黑色液体。液体滴落在地面,迅速凝结成一个图案——是星图,与罗盘背面的星座排列极为相似。
陆昭明瞳孔骤缩。
他记得那个星图。它曾在某次母巢共鸣中出现过,指向的是现实世界与母巢维度的连接点之一。而现在,它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列本应彻底报废的列车残骸中。
这意味着什么?
他来不及细想,整片废墟区域开始震动,空气中的粒子仿佛被撕裂,形成一道道扭曲的波纹。维度稳定性正在崩溃。
陆昭明猛地站起身,朝列车核心位置奔去。他已经能隐约看见车头轮廓,虽然仍处于破碎状态,但整体结构已基本成型。
就在他即将踏入驾驶舱的一刻,终端屏幕突然亮起,跳出一条新信息:
【警告】认知污染源激活
【识别编号】T-Ellen-002
【隔离协议启动倒计时】00:04:59
陆昭明脚步一顿。
艾琳的名字再次出现在屏幕上,这一次不是实验记录,而是作为“污染源”被正式标注。
他手指悬停在终端上方,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她是否还活着?她现在身处何方?如果她真的是容器,那么“永夜剧场”到底隐藏着什么?
时间在流逝。
他最终没有打开那份隔离协议,而是将终端收起,转身冲进驾驶舱。
车门在他身后重重关闭,隔绝了外界的震动与混乱。驾驶室内一片漆黑,只有一块仪表盘上的红灯忽明忽暗。他摸索着找到控制台,伸手按下启动键。
没有任何反应。
“……还没完成。”他喘息着,额角汗水滑落,“还需要最后一部分。”
他回头望向窗外,废墟中还有最后一块大型零件尚未归位——那是一段弯曲变形的脊椎状钢梁,静静躺在远处的阴影中,仿佛在等待他的到来。
陆昭明握紧右拳,血管绷带下的脉络猛然亮起,照亮了驾驶室内的黑暗。
他推开车门,大步迈出。
钢梁近在咫尺。
就在他伸手触及的瞬间,地面轰然塌陷,整片废墟开始崩解。他猛地跃起,抓住钢梁边缘,整个人被拉入地下裂缝之中。
最后的视线中,那截钢梁表面浮现出一行模糊的文字:
“记忆清除程序:进度 31%”
黑影吞噬了他的身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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