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晶保持微笑:“My job is to ensure both sides understand each other pletely.”(我的工作是确保双方完全理解彼此。)
谈判继续进行。
陶晶逐渐进入状态,她不再只是一个被动的传声筒,而是在语言转换的间隙,敏锐地捕捉双方的情绪变化、肢体语言、潜台词。
她看到约翰逊在谈到某个技术参数时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这意味着那是他们的核心优势;
她看到陆励城在听到某个报价时睫毛轻微颤动,这意味着那个价格触及了他的底线。
这些细微的观察,她都通过翻译时的语气调整、用词选择,传递给了对方。
一个小时后,谈判暂时休会。
双方需要内部讨论。
陶晶走出谈判室时,腿都有些发软。
她靠在走廊的墙上,摘下耳机,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湿透。
“给。”一瓶矿泉水递到她面前。
陶晶抬起头,看到安澜站在面前,表情复杂。
“谢谢。”她接过水,喝了一大口。
“你做得……不错。”
安澜说这句话时,语气有些别扭,
“但我还是想提醒你,翻译的职责是客观传递信息,不是参与谈判。”
陶晶擦了擦嘴角:“安教授,您觉得什么是客观?把‘你们这是在抢劫’翻译成‘你们的要价较高’,是客观吗?还是应该传达出说话者的真实情绪和意图?”
安澜愣住了。
“我认为,”陶晶继续说,声音平静却有力,
“在商务谈判中,翻译不仅是语言的桥梁,更是文化的缓冲带。有些话需要软化,有些意图需要强调,这才是专业翻译的价值。”
说完,她拧上瓶盖,转身走向洗手间。
镜子里,她的脸颊因为紧张而泛红,但眼睛很亮,像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拍了拍脸。清凉的感觉让她清醒了一些。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想起大学时那个总是坐在图书馆角落的女孩,那个因为家境普通而有些自卑,却总是默默努力着的女孩。
那个女孩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坐在国际谈判桌前,为一个城市的未来贡献自己的力量。
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进来了。
陶晶迅速整理了一下头发,走出隔间。
在洗手台前,她遇到了从另一个谈判室出来的外宾,对方用英语问她某个分会场的位置。
陶晶流利地指了路,还提醒对方那个分会场下午有一场关于智能电网的讲座,如果感兴趣可以去听听。
外宾惊讶地看着她:“Are you a guide? Your English is excellent.”(你是导游吗?你的英语很棒。)
“No, Im part of the logistics team.”(不,我是后勤组的。)陶晶微笑着说。
走出洗手间,对讲机里传来通知:休会结束,谈判继续。
陶晶深吸一口气,重新走向那扇门。这一次,她的脚步更加坚定。
谈判室里,陆励城正在和技术专家低声交谈。
看到陶晶进来,他抬起头,对她微微点了点头。那个动作很轻,几乎难以察觉,但陶晶看到了,也读懂了。
他在说:你可以的。
是的,我可以。陶晶在心里回应。
她重新戴上耳机,打开笔记本,迎接下一轮交锋。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在她面前的桌面上投下一道道明暗相间的光斑。
那些光斑随着时间缓缓移动,像无声的时钟,记录着这场关乎江城未来的谈判的每一分每一秒。
而陶晶坐在光与影的交界处,用她的专业、她的智慧、她的勇气,在两个世界之间架起桥梁。
她知道,从她推开这扇门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不只是这场谈判的走向……
下午两点十七分,谈判进入白热化阶段。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厚重的云层低垂,预示着江城深秋的第一场雨。
谈判室内的气氛比天气更加凝重,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次呼吸都需要用力。
约翰逊的脸色铁青,手指关节因为用力握着钢笔而发白。
他刚刚抛出了康宁集团的最终报价——一个比预期高出百分之三十的数字,并且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This is our bottom line. Take it or leave it.”(这是我们的底线。接受或者放弃。)
陶晶在翻译这句话时,声音依然平稳,但桌下的手已经紧握成拳。
她能感觉到江城代表团这边骤然紧张起来的氛围,能听到招商局局长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也能看到陆励城微微眯起的眼睛——那是他愤怒时的微表情,只有极熟悉他的人才能察觉。
“Mr. Johnson,”陆励城开口了,他的英语这次没有通过陶晶翻译,而是直接说。
“we have shown our sincerity throughout this negotiation. …….”(约翰逊先生,我们在整个谈判中已经展示了诚意。领先世界的电池技术、土地、税收优惠、人才储备——我们提供了我们能力范围内的一切。)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刀锋般锐利:“But your offer shows no respect for that sincerity.”(但你们的报价没有表现出对这份诚意的尊重。)
这句话很重,重到陶晶在翻译时不得不稍微软化语气,但即便如此,约翰逊的脸色还是变得更加难看。
“Respect?”约翰逊冷笑,“Respect is measured in dollars, Mayor Lu. ……”(尊重?尊重是用美元衡量的,陆市长。你们带来什么?廉价劳动力和污染的空气?)
这句话太过分了。
陶晶看到陆励城的手在桌面上猛地收紧,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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