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利克背对着拉乌尔,肩膀的颤抖持续了许久,才渐渐平息下来。地下湖重归死寂,只有烛泪滴落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那压抑过后、粗重而缓慢的呼吸声。
拉乌尔依旧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目光落在埃利克微微佝偻的背上,那黑色的斗篷此刻不再象征着神秘与恐惧,更像是一件包裹着无尽伤痛与疲惫的裹尸布。他没有催促,没有试图用言语去填补这片沉默。有些伤口,需要时间来暴露在空气中,哪怕这空气阴冷而潮湿。
终于,埃利克动了。他没有转身,也没有去拾起地上的面具,只是用一种异常沙哑、仿佛被砂纸磨过的声音低吼道:
“走。”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残余的、习惯性的命令口吻,只是尾音泄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拉乌尔没有动。
“这就是你邀请我来,又希望我离开的方式吗,埃利克?” 他的声音平和,听不出任何被冒犯的意味。
埃利克的背影再次僵住。他似乎没料到拉乌尔会如此回应。沉默再次蔓延。
“你看到了……” 埃利克的声音更低,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带着浓重的自嘲与痛苦,“……你看到了这丑陋。现在,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吗,子爵大人?是时候回到你的阳光下了。”
“我看到的,不是一个需要被满足好奇心的对象,” 拉乌尔向前走了一步,停在湖边,与埃利克依旧保持着一段尊重他空间的距离,“我看到的,是一个刚刚向我展示了最大勇气的人。”
埃利克猛地转过身!
烛光下,他那张未加遮掩的脸完全暴露出来。扭曲的肌肉因激动而微微抽搐,但那双眼睛——那双曾经充满愤怒、偏执和痛苦的眼睛——此刻却盈满了复杂的、几乎要溢出的情绪。震惊、茫然、一丝微弱的希望,以及更深的不敢置信。
“勇气?” 他嘶声道,仿佛听到了最荒谬的词语,“你认为这是勇气?这是……愚蠢!是软弱!”
“不,” 拉乌尔摇头,目光坚定地迎向他,“将自己最恐惧、最不堪的一面暴露于人前,这需要远比制造恐惧、躲在面具之后更大的勇气。你刚才所做的,埃利克,是打破牢笼的第一步。”
他的话语像一把钥匙,试图打开埃利克心中另一把锁。
埃利克怔怔地看着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长久以来,他所有的行为逻辑都建立在“隐藏”与“掌控”之上。愤怒是他的铠甲,恐惧是他的武器。从未有人告诉他,*暴露脆弱*,也可以是一种力量。
拉乌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转而将目光投向那架矗立在湖心岩石上的巨大管风琴。
“你的音乐,” 他轻声说,带着真正的欣赏,“它不应该只停留在这里。它值得被更多人听到,以它本来的面貌。”
埃利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管风琴,眼神中闪过一丝本能的热爱,随即又被阴霾笼罩。
“外面的世界……他们只会看到怪物!他们会毁了我的音乐!”
“也许,” 拉乌尔并不否认这种可能性,“但也许,也会有人像我一样,选择‘听见’。”
他停顿了一下,提出了一个看似随意的建议:
“也许,我们可以……合奏一曲?”
这个提议如此突兀,又如此自然。它绕开了所有关于容貌、过去、恐惧的沉重话题,直接回到了他们最初、也是最稳固的连接点——音乐。
埃利克愣住了。合奏?与他?在这地底?他从未与任何人合奏过。他的音乐向来是独白,是咆哮,是祈祷,是诅咒。
他看着拉乌尔,后者脸上没有任何玩笑或施舍的意味,只有纯粹的、对音乐的提议。
一种陌生的、久违的悸动,在他死寂的心湖中泛起微澜。
他没有回答同意或拒绝。他只是沉默地、有些僵硬地,转身走向那架管风琴,重新在琴凳上坐下。他的背影依旧挺直,却似乎少了些之前的紧绷。
拉乌尔没有跟过去,他依旧站在湖边。他没有乐器,但他本身就是乐器。他闭上眼睛,回忆着之前与埃利克在乐谱上“对话”时那些彼此熟悉的音乐动机。
他极轻地开始哼唱。不是华丽的旋律,而是一段低沉的、宛如大提琴般醇厚的持续音,为即将响起的管风琴提供一个稳固的、温暖的基底。
埃利克放在琴键上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听到了。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手指落下。
管风琴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与拉乌尔到来之前那充满绝望与愤怒的咆哮截然不同。它依旧恢弘,依旧带着埃利克标志性的黑暗色彩,但在那黑暗之中,却仿佛注入了一丝……迟疑的微光。他的演奏不再是纯粹的独白,开始留意着、呼应着拉乌尔那微弱却坚定的哼唱。
拉乌尔的哼唱随之变化,如同藤蔓缠绕着巨树,既不喧宾夺主,又以其独特的方式支撑和丰富着主体。他没有试图去“美化”或“驯服”埃利克的音乐,而是去*理解*它,*陪伴*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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