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镜山庄的控制室内,时间仿佛凝固了。青囊轻柔而高效地穿梭在横七竖八瘫倒在地的队员们之间,手中的检测仪器发出微弱的嗡鸣,温暖的安神药剂被小心地喂入他们干涩的嘴唇。空气中弥漫着能量过载后的焦糊味、汗水的咸腥,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名为“创伤”的气息。
没有人说话。
楚铭扬依旧仰面躺着,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复杂的管线结构,仿佛还能从中看到那吞噬一切的白色光芒和不断崩塌的水晶圣殿。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颊上已经结痂的伤口,那是飞溅的水晶碎片留下的印记,也是那段毁灭记忆的物理烙印。他张了张嘴,似乎想用他惯常的技术狂想打破这死寂,但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近乎呜咽的叹息,侧过身,将脸埋入了臂弯。他那些关于能量架构和时空拓扑的兴奋发现,在亿万生命自愿献祭的悲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不合时宜。
墨影已经重新坐直了身体,背脊恢复了以往的挺直,但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投入数据的海洋。她的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指尖却微微颤抖着。面前的光屏依旧暗着,她没有去激活它。那双总是冷静分析着一切的眼眸,此刻却失焦地望着地面,仿佛在重新校准自己的认知坐标系。她所擅长处理的信息,是逻辑、是概率、是可控的变量。而姆大陆的终末,是情感的洪流,是文明的重量,是超越一切计算的……宿命。这种无力感,对她而言,是一种全新的、令人不适的体验。
林南星蜷缩在角落,把脸深深埋在膝盖里,肩膀细微地耸动着。她不再哭泣出声,但那无声的抽噎更让人心疼。她曾以为伪装和沟通能应对一切陌生环境,但在那些眼神空洞最终却化为光雨消散的灵辉之民面前,她的所有技巧都成了笑话。她失去的不仅是自信,更是某种对世界天真烂漫的想象。
雷厉和岩石靠坐在墙边,两人都沉默着。雷厉一遍遍地用一块干净的软布擦拭着他那副特制的战术手套,动作机械而专注,仿佛想将上面并不存在的、来自灯塔队员能量武器的焦痕擦掉。岩石则闭着眼睛,但紧绷的下颌线和偶尔滚动的喉结,显示他并非在休息,而是在强行压制着内心翻腾的情绪。他们是战士,习惯用力量和战术解决问题,但面对一个文明的自我葬送,他们第一次感到,有些敌人,无影无形,有些战场,无力回天。
苏黎靠在司天辰怀里,手中紧紧攥着那枚【共鸣水晶】。水晶贴在她的心口,温润的星辉似乎与她微弱的心跳同步。她没有再流泪,但那双曾经清澈灵动的眼眸,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薄雾,里面沉淀了太多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悲伤与了然。瑟拉曦最后的嘱托,无数灵辉之民化为光柱升腾时的宁静面容,如同永恒的烙印,刻在了她的灵魂深处。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重量。
司天辰支撑着苏黎,他自己的消耗也达到了极限。太阳穴如同被针扎般刺痛,那是精神力严重透支的后遗症。但他的眼神,在最初的茫然与沉重之后,正一点点重新凝聚起力量。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他的队员们,看着他们脸上不同的,却同样深刻的创伤痕迹。他知道,这次穿越带来的,远不止是身体的疲惫。
他轻轻从苏黎手中拿起那枚【共鸣水晶】。水晶入手微凉,却仿佛重若千钧。它不仅仅是一件遗珍,它是姆文明最后的遗产,是瑟拉曦和亿万灵辉之民跨越万年的托付,是……他们完成因果闭环的证明,也是连接着现代时空南太平洋深渊下,那片沉没大陆与沉睡“星之瞳”的唯一信物。
他站起身,动作因为疲惫而有些迟缓,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他走到主控台前,将【共鸣水晶】轻轻放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由【魂玉】衍生体打造的稳定基座中。水晶放入的瞬间,基座亮起柔和的乳白色光晕,将其包裹,而那枚【共鸣水晶】内部的星云似乎流转得更加生动了一丝,与整个棱镜山庄的能量场产生了极其微弱的谐振。
然后,他转向他的团队。没有激昂的演说,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我们回来了。”
一句简单的陈述,却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内容。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简单的几个字在寂静中沉淀。
“我们见证了一个文明的终末。”他的目光扫过楚铭扬、墨影、林南星,“我们看到了科技与灵辉的巅峰,也看到了其引来的……宇宙法则的无情。”
他的目光转向雷厉和岩石,“我们与陌生的盟友并肩作战,也与偏执的敌人殊死搏杀。”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苏黎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我们感受到了亿万生命的悲伤、决绝,与……最后的希望。”
他举起手,指向稳定基座中那枚散发着星辉的【共鸣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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