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前一后,踏着墙边一架闲置的半旧木梯,悄没声儿地爬上了屋顶。
屋顶铺着青灰色的瓦片,边缘有些许磨损。日头晒得瓦面微微发烫,温热的空气裹着草木香从瓦缝间钻出来。
金元宝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引着夏嬉嬉,走到一处天窗边,伏下身来,又招手示意嬉嬉也趴下。
这天窗是用四块薄木拼成的,常年没怎么动过,木缝里积了层灰。
他伸手掀起半块松动的瓦片,两人便一同扒着缝隙往下瞧。
下头正是雨梨村的堂屋,此刻里头人影晃动,两个丫鬟正收拾着散落一地的茶杯碎瓷。
只见那方姨太,着一身绛色绣折枝牡丹衣裳,站在堂屋中央,一手叉腰,另一只手不住推搡着被安姨太护在身侧的方末婵,厉声骂道:“你这糊涂油蒙了心的孽障!成日里不学好,只知跟那些小白脸厮混!
如今倒好,没出阁就大了肚子!做下这等没脸没皮、辱没门楣的丑事!你自家没脸见人,要躲,为何不躲在你那爹娘跟前?偏生巴巴儿地跑到金家后宅来躲着,你这是安的什么心?打量着金家是你们方家的后路不成?还是存心要臊我的脸皮?”
“姑姑,我可是您的亲侄女啊!”方末婵哭道。
“亲侄女?”方姨太冷笑一声,“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姑姑?出了事,找你那手眼通天、惯会钻营的哥哥们去啊!他们本事大着呢!”
“哥哥们……如今也嫌弃我,不待见了……”方末婵哭得越发伤心。
“那你的娘老子呢?也不管了?便是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你赖到金家来!你自己不要脸面,我还要在这园子里做人呢!你叫我日后如何见人?”方姨太气得胸脯起伏,头上的簪子步摇也跟着颤动。
“现下……只有安姨待我好,肯收留我……”方末婵怯生生地往安姨太身后缩了缩,“姑姑,您别赶我……我又没赖在您的住处……”
“呸!”方姨太啐了一口,“你只要赖在这金家一日,便是赖上我了!旁人只会戳我的脊梁骨!我怎么这般倒霉,摊上你这等没成算、没廉耻的蠢货!”
她骂完侄女,又将炮火转向安姨太:“还有你!我知道你心肠软,可也不是这么个软法儿!什么闲事都爱揽,什么烂摊子都稀得往家里兜!你是嫌这园子里太平静了,非要招些晦气进来不成?”
安姨太平日里最受人尊敬,何曾被人这般指着鼻子骂过,登时被激得面色通红,辩解道:“方妹妹,话不能这么说。末婵年纪轻,一时糊涂,遇人不淑,怀了身孕,固然有错,却也非是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罪过。你好歹是她血脉至亲的姑姑,何苦这般赶尽杀绝?给她留条活路,也是给方家留些体面。”
“体面?她做出这等丑事,方家还有什么体面可言!”方姨太声音发颤,“我和你这认死理的说不清!”
她复又指着方末婵,喝问道:“你说!肚里这孽种到底是谁的?你给我说个明白!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混账王八羔子揪出来!揪出来,你们立刻给我成婚,好歹把这烂窟窿堵上,也算有个了结!”
“我……”方末婵眼神躲闪,嘴唇哆嗦着,“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方姨太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闭着眼深吸了几口气,似乎下一刻就要厥过去,半晌才咬着牙根道,“好,好一个不知道!方家的脸面,祖宗八辈子的脸,今日算是让你丢尽了!”
说罢,她一甩袖子,转身就往外走。
“姑姑!姑姑别走!我说!我说!”方末婵见姑姑真要走,慌得扑上前去抓住她的衣角。
方姨太的脚步顿住,却没回头,只冷冷道:“讲!”
方末婵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
原来她心中一直思慕那南宛岛主明檠,思之如狂。仗着家中豪富,便偷偷带了大批的金银细软,雇了船往南宛岛去,想当面向明檠表明心意。
谁知船行至半途,遇上大雾,在海上迷了路, 几经周折才寻到那岛的影子。
“我好不容易上了岛,岛上的人却说岛主不在,”方末婵抹了把泪,“我想着,既来了,总得见上一面才甘心,便在港口的客栈住下等。住了三日,竟真让我等到了!远远瞧见一艘大船靠岸,船头立着个海盗装扮的人,身形样貌,像极了明檠……”
她说到这儿,眼里闪过一丝痴迷:“我赶紧上前去跟他说话,可他压根不理我,径直往岛里头去了。于是我追着他跑,可跑着跑着,怪事发生了!方才还繁华热闹的岛屿,突然变得冷冷清清!街上的摊子还摆着,酒肆的幌子还飘着,可就是一个人也没有!连猫狗都不见踪影,明檠……也没影了……”
夏嬉嬉在屋顶上听得心头一惊,悄悄碰了碰金元宝的胳膊,金元宝也皱着眉,示意她往下听。
“我指挥着船家……绕岛转了一圈,”方末婵的声音发颤,“岛上静得可怕,连鸟叫都没有……我正灰溜溜地准备上船回去,船头忽然站了个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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