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巡使,玄影。”
这六个字如同沉甸甸的石块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厉北辰心中激起层层波澜。他持着药液的手稳稳停在半空,目光锐利地投向那团模糊的阴影。幽冥巡使!这个称谓与他所知林夜识海中的《生死簿》投影,以及那玄之又玄的“幽冥道”紧密相连!他万万没想到,在这等荒僻险地,竟会遭遇一位真正的、活着的(或者说以某种形式存在的)幽冥巡使!
玄影似乎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阴影轮廓微微舒卷,带着一种历经无尽岁月的沧桑与淡漠,继续开口道:“不必讶异。幽冥道职责所在,便是监察诸天万界生灵轮回,维系生死秩序之平衡。巡使行走于各界,如同星罗棋布,并非稀奇之事。本座……曾是负责监察此方‘玉衡界’及周边数个附属小世界轮回运转的巡使之一。”
“曾是?”厉北辰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关键的字眼,一边继续手中动作,小心翼翼地将那混合了凝神草汁液与定魂泉水的药液,以自身温和的剑气包裹引导,缓缓渡入林夜微张的口中。药力化开,林夜眉心间那挥之不去的痛苦纹路似乎又淡化了一丝,连带着他周身那原本如同即将碎裂瓷器般的气息,也更添了几分沉静。
“不错,曾是。”玄影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蒙上了历史的尘埃,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与萧索,“那已是超过五百载之前的往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席卷了这片星域的恐怖灾劫,打破了原有的宁静。无数世界在哀嚎中崩毁,亿万生灵涂炭,连维系诸界的轮回秩序都受到了剧烈冲击,几近崩溃边缘。”
厉北辰心神剧震,手中动作不停,脑海中却飞速运转。席卷星域的灾劫?他几乎瞬间就想到了林夜一直对抗的、那名为“窃星之蠹”的可怕存在,以及其爪牙“寂灭星殿”和“万蠹盟”。难道玄影口中的灾劫,便是那蠹虫所为?
玄影并未直接点名,但话语中的指向已然明显:“那场大战,敌人并非寻常意义上的修士或妖魔。它们来自秩序之外,是法则的掠食者,存在的意义似乎便是将一切归于永恒的寂灭与虚无。幽冥道,执掌生死,界定轮回,乃秩序之基石,自然首当其冲,成为了它们重点侵蚀与攻击的目标。”
它的阴影微微波动,仿佛回忆起了极其惨烈的画面:“那一战……打得天昏地暗,星辰陨落如雨。本座奉命镇守此地方幽冥节点,却遭遇了远超预料的强敌。一场恶战,同僚陨落,节点破碎,本座亦肉身崩灭,神魂遭受重创,几乎彻底消散。最终,仅余这一缕残魂,依托于一件幽冥秘宝‘暗影魂珀’,侥幸逃脱,藏匿于此地山脉深处的地脉阴眼之中。借此地特殊环境温养残魂,同时……也暗中观察着此界轮回秩序的恢复情况,以及那些阴魂不散的‘阴影’是否再次活跃。”
厉北辰心中凛然。玄影的描述,与他所知关于“蠹虫”的信息高度吻合!这证实了他们的敌人,是何等可怕的存在,其威胁远超一方界域。他一边将最后几滴药液渡入林夜喉中,一边沉声问道:“前辈,您所说的敌人,可是那‘窃星之蠹’?”
玄影的阴影似乎凝实了一瞬,带着一丝赞许:“你竟知晓此名?看来你们并非懵懂无知之辈。不错,正是此寮!其形貌千变万化,或如巨蠹啃食星辰,或散播毁灭之源侵蚀世界本源,其爪牙更是遍布各界,防不胜防。当年一战,虽未能将其根除,但也重创了其在此星域的势力。没想到,沉寂数百年,它们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那个叫影魇的小辈,及其背后的暗影阁,恐怕也只是被其力量蛊惑或利用的马前卒罢了。”
它再次将“目光”投向昏迷的林夜,那模糊的轮廓中透出深深的探究之意:“能在如此情境下得《生死簿》认主,身负前所未见的混沌道基,又与我幽冥道有如此深厚的牵扯……小家伙,你的出现,绝非偶然。或许,你便是此界,乃至这片星域,应对这场重启的灾劫的关键之一。”
厉北辰为林夜擦拭嘴角,动作沉稳,心中却已是翻江倒海。他深吸一口气,问道:“前辈,林兄识海中的《生死簿》,究竟是何等存在?它选择林兄,又意味着什么?”
“《生死簿》……”玄影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此乃先天生死法则在无尽众生界的力量投影之一,并非实体,却蕴含着部分生死轮回的本源权柄。它是秩序的象征,亦是衡量万物生死的标尺。它能主动认主,而非被强行炼化,意味着林夜此子,其命格、其道,得到了生死法则本源的某种认可。这是无上机缘,但也承载着莫大的因果与责任。从他得到认可的那一刻起,他便已身不由己地踏入了这场关乎诸天万界存亡的棋局之中。福祸相依,未来的道路,注定荆棘密布,杀机四伏。”
它转而看向厉北辰,阴影仿佛能洞穿人心:“你与他气息相连,命运交织,同行至今。可知前路之险,远超你之想象?纵然你剑心通明,天资卓绝,面对那等足以湮灭星辰的恐怖,亦可能瞬息间化为齑粉。此刻抽身,或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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