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辰屏息，身体紧贴着一个工位隔断。他能闻到那东西身上散发出的浓重气味——铁锈、臭氧，还有一丝……纸浆腐败的甜腻味。这味道让他想起小时候父亲书房里那些受潮的旧书。
变异体滑过去了。
他继续前进。
五十米外，玄尘数据的新爆发点正在形成。空气中开始凝聚黑紫色的雾气，雾气的核心处，一台饮水机正在变形——它的塑料外壳软化、拉长，出水口裂开变成嘴巴的形状，内部的水桶开始翻滚，清水在玄尘污染下变成粘稠的暗紫色液体。
顾晏辰绕开了。不是害怕，而是不能浪费时间。每一秒，倒计时都在跳动；每一秒，赵天雄都在变得更强。
他来到了办公区的边缘。这里有一扇防火门，深灰色，金属材质，门把手上方是一个电子锁面板，红色的“锁定”指示灯像一只不眠的眼睛。
顾晏辰将手掌贴在门板上。不是靠蛮力，而是靠“感应”。纯阳真气从他的掌心渗出，如丝如缕地渗入金属内部，寻找着锁芯的结构，寻找着电路板的节点。这是一种极其精细的操作，需要对真气有入微的控制力——多一分会触发警报，少一分无法解锁。
五秒。他的额头渗出细汗。
十秒。他听到了锁芯内部弹簧的轻微震颤。
“咔哒。”
指示灯由红转绿。顾晏辰轻轻推开门，门轴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呻吟。他闪身而入，反手将门带上。
门外，不是安全通道。
而是一个巨大的、让他在瞬间失去方向感的空间。
这里的高度至少有三层楼，穹顶是天然溶洞的岩石结构，但岩石表面被嵌入了无数发光纤维，那些纤维组成流动的星河图案，星光在缓慢旋转，投下变幻莫测的光影。
四周的岩壁被削平、抛光，覆盖上银灰色的合金面板，面板上镶嵌着数以千计的显示屏，每一块屏幕都在疯狂刷新数据——用户心率、脑电波模式、多巴胺分泌曲线、玄尘感染进度……
而在空间的正中央，悬浮着一个直径约十米的环形平台。平台由某种半透明的能量场构成，内部有液体般的光流在循环涌动。平台下方，数百根粗细不一的数据光缆从服务器阵列伸出，如同巨树的根须，向上蜿蜒，最终刺入平台的底部。
平台上，站着一个人。
或者说，曾经是人。
赵天雄赤着上身，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白色，像久泡福尔马林的标本。从他的胸口正中——心脏的位置——蔓延出暗紫色的发光脉络，那些脉络不是浮在表面，而是嵌在皮肤之下，像叶脉，像电路，随着某种节奏明暗闪烁。脉络爬满他的躯干、手臂、脖颈，最后在脸颊两侧分叉，如同诡异的纹身。
他的眼睛是纯粹的银白色，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两个缓缓旋转的数据漩涡。漩涡深处，隐约可见0和1的字符如瀑布般坠落。
他的右手握着一支空注射器。注射器的针头还留在他的左臂静脉处，针管里残留着几滴暗紫色的粘稠液体，那些液体像是活物，在玻璃管壁内缓缓蠕动。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他身体周围悬浮的那些数据光缆。细如发丝，数以万计，一端连接着平台下方的服务器，另一端直接刺入他的身体——后颈、脊柱、太阳穴、甚至指尖。光缆是半透明的，内部流淌着暗紫色的玄尘数据流，那些数据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他的身体吸收、吞噬。
他在“进食”。进食整个锚点的能量，进食八百万用户的意识碎片，进食玄尘这种本应被封印的数据毒药。
“你来了。”赵天雄开口。声音是多重叠加的：他自己的男中音、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几个不同年龄男女的模糊嗓音、还有……某种非人的低频嗡鸣。这些声音同时响起，又不完全同步，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复调。
顾晏辰站在平台下方，仰头看着那个悬浮在半空的怪物。纯阳真气在经脉中开始加速运转，他的身体表面浮现出淡淡的白金色微光——这是真气外放的前兆。
“赵天雄。”他叫出这个名字，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停下来。现在还来得及。”
“停下来？”赵天雄歪了歪头。这个动作让刺入他后颈的光缆微微晃动，折射出诡异的光泽，“顾晏辰，你看看四周。看看这些数据，这些能量，这些……可能性。”
他张开双臂。随着这个动作，那些刺入他身体的光缆猛地绷紧，暗紫色的数据流奔涌速度加快了一倍！四周屏幕上刷新的数据流也同步加速，形成一片令人目眩的光影风暴！
“人类被困在血肉之躯里太久了！”赵天雄的声音开始拔高，银白色的眼睛中数据旋涡加速旋转，“我们会生病，会衰老，会被情绪支配，会被欲望奴役！我们争吵、战争、掠夺、毁灭……为什么？因为我们的载体太低级了！”
他指向自己胸口那些发光的脉络：“但数据不同。数据可以精确控制，可以无限复制，可以永恒存续。想象一下，顾晏辰，一个没有疾病的世界，一个没有衰老的世界，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情绪可以被调节，欲望可以被管理，所有的冲突都可以用算法优化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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