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巴黎。
深秋的塞纳河畔笼罩着一层薄雾,落叶铺满了石板路,与记忆中的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截然不同。一场备受瞩目的亚洲时尚慈善晚宴,正在左岸一家私人博物馆内举行。衣香鬓影,名流云集,灯光璀璨得有些不真实。
林晚站在二楼的弧形露台上,微微倚着栏杆,手中端着一杯几近无味的香槟,俯瞰着下方大厅里觥筹交错的人群。她穿着一身烟灰色的真丝吊带长裙,款式极简,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将她纤细的锁骨和流畅的肩线勾勒得恰到好处,背后深V的设计露出大片光滑的肌肤,优雅中透着一丝疏离的性感。
与三年前相比,她瘦了些,五官的轮廓更加清晰立体,曾经那双小鹿般清澈的眼眸,如今沉淀为一种平静的深邃,像是藏了许多故事的深潭。只有偶尔在无人注意的瞬间,眼底会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Lin,原来你在这里躲清静。”一个穿着宝蓝色西装、举止优雅的中年男人笑着走近,是晚宴的主办方之一,法国高奢百货的亚太区总裁,皮埃尔。他中文流利,带着赞赏的目光落在林晚身上,“今晚你是当之无愧的焦点,好几个品牌总监都在向我打听你。”
林晚转过身,礼貌地弯了弯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皮埃尔,你过奖了。我只是做好分内工作。”
三年前那场几乎摧毁她的风暴,让她彻底离开了东亚名利场。在陆北辰的暗中护航下(尽管她曾强烈拒绝,但他依然以她无法察觉的方式提供了最基础的庇护),她远走欧洲,隐姓埋名,从零开始。凭借过硬的专业素养、独特的东方气质和一种劫后余生淬炼出的坚韧,她硬是在竞争激烈的欧洲时尚圈杀出一条血路。如今,她不再是需要依附任何人的“小模特”,而是拥有了自己工作室的独立时尚造型师Lin Wan,以其独到的审美和冷静的专业态度,在圈内积累了不俗的口碑。
“你总是这么谦虚。”皮埃尔举杯与她轻轻一碰,压低声音,“说真的,Lin,有没有考虑过回国发展?如今中国市场潜力巨大,以你现在的资历和名气,回去绝对是顶尖的……”
回国?
这两个字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心湖,漾开细微的涟漪,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林晚轻轻晃动酒杯,看着金黄色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痕迹,语气平淡:“暂时没有这个计划。我觉得巴黎很好。”
那里有太多不想触碰的回忆,也有……不想再见的人。三年,足以让一座城市变得陌生,也让一些伤口结痂,即使底下依旧是不敢触碰的隐痛。
皮埃尔识趣地不再多言,转而聊起了行业趣闻。林晚心不在焉地应和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楼下入口处。
就在这时,大厅入口处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似乎是来了什么重要人物。林晚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在触及那个被主办方高层簇拥着走进来的身影时,骤然定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男人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深黑色礼服,身形比三年前更加挺拔峻峭,周身散发出的气场沉静而强大,无需言语,便已是全场的中心。他侧头听着身边人的介绍,下颌线清晰冷硬,偶尔微微颔首,侧脸在璀璨灯光下俊美得令人屏息。
陆北辰。
三年不见,他身上的戾气和偏执似乎被时光磨平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沉稳和内敛,像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深海寒铁,更显威势迫人。只是那眉宇间,似乎凝结着一层化不开的淡漠,比从前更加难以接近。
林晚握着酒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猝然攥紧,呼吸有瞬间的凝滞。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三年间,她刻意回避着所有来自北城的消息,也从未与他有过任何联系。她以为各自安好,便是最好的结局。
显然,命运并不这么认为。
似乎感应到来自上方的注视,陆北辰忽然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毫无预兆地,穿越攒动的人群,直直地朝二楼露台射来。
刹那间,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大厅的喧嚣、音乐、光影,都成了模糊的背景。世界只剩下彼此眼中那个清晰又陌生的倒影。
陆北辰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深邃的眼底像是投入了一块巨石,掀起了惊涛骇浪,但那波动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便被他强行压下,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是何种暗流汹涌,无人得知。
他看着她,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仿佛要将这三年的时光一眼看穿。
林晚率先移开了视线,垂下眼帘,将杯中剩余的香槟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她转身,对身旁有些讶异的皮埃尔轻声说:“抱歉,皮埃尔,我有点不舒服,先失陪一下。”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她拎起裙摆,保持着得体的步伐,匆匆走向与露台相连的休息室方向,背影窈窕,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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