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年关的气息被一场不期而至的大雪彻底压了下去。鹅毛般的雪片从铅灰色的天幕中无声坠落,覆盖了长安城的朱门碧瓦、青石板路,也暂时掩埋了街巷间关于北境军情和新式箭镞的种种议论。天地间只剩下簌簌的落雪声,和偶尔被积雪压断的枯枝发出的脆响,衬得这座百万人口的巨城,有种异样的空旷与寂静。
崇仁坊的宅邸内,地龙烧得正旺,驱散了窗外肆虐的寒意。唐十八披着一件厚实的棉袍,站在书房窗前,望着庭院里那棵老槐树渐渐被雪塑成一座臃肿而沉默的白色雕像。他手里捏着一份刚刚由老陈送进来的密报,来自朔方。
信是军中驿站加急送回的,用的是只有唐十八和老陈能完全看懂的混合暗语。信不长,但内容却让唐十八眉头深锁。
新箭镞抵达朔方军镇后,果然没有立刻分发测试。按照密报所述,接管军械库的那位胡副尉,以“年关将至,库房需彻底清点盘查,新械需登记造册、核对无误后方可下发”为由,将那批箭镞连同其他新到的军资一起封存,并派了心腹日夜看守。而那位原本与唐十八这边有联系的校尉,因其远亲“暴病”身亡,又受了上官几句“关切”的提点,似乎也选择了暂时观望,未敢贸然动作。
一切都合乎规矩,却又处处透着人为的拖延与阻滞。
“这位胡副尉,做事倒‘严谨’。”唐十八将密报凑近炭盆,看着火苗吞噬纸张,化为灰烬。他没有动怒,甚至没有多少意外。郑家若连这点拖延手段都使不出,也不配盘踞朝堂数百年了。
“郎君,要不要让程国公给兵部递个话?”老陈低声道,“或者,咱们在朔方军中,再想想别的法子?”
“不必。”唐十八摇摇头,“兵部催得再急,也架不住下面一句‘按章办事’。郑家在朔方军中未必有多大势力,但找个理由拖上一两个月,并不难。他们这是想拖到年节过去,拖到北境或许爆发战事,届时无论新箭表现如何,都能有太多说辞。或推给‘仓促上阵,未经充分测试’,或归功于‘将士用命,与器械无关’。甚至,若战事不利,还可反咬一口,说新箭‘未经验证,贻误军机’。”
他转身走回书案后坐下,炭盆的火光在他脸上跳跃:“他们想拖,我们就不能让他们拖得太舒服。第二批刻了字的箭镞,加紧打造。另外……”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老陈,咱们在长安城里,关于新箭镞的‘故事’,可以开始讲了。”
“故事?”老陈一怔。
“对,故事。”唐十八笑了笑,那笑容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有些莫测,“比如,可以说新箭镞用的是‘天外陨铁’之法淬炼,坚不可摧;比如,可以说将作监的大匠呕心沥血,梦中得神人传授技艺;再比如,可以说这箭上刻的‘贞观’二字,有陛下龙气庇佑,专破胡虏邪祟……怎么玄奇怎么来,怎么提气怎么传。不要只在士子圈子里传,要去市井,去茶馆酒肆,去城门兵丁歇脚的地方传。要传得活灵活现,有鼻子有眼,让长安城的百姓、守城的军汉、往来的商旅,都知道咱们大唐有了这么一种了不得的新箭,专为对付北边的豺狼准备的。”
老陈眼睛渐渐亮了起来:“郎君是要……用民心民望,倒逼军中和朝堂?”
“民意如水,可载舟,亦可给某些人制造点风浪。”唐十八淡淡道,“他们可以在朔方捂着盖子,但捂不住全天下人的耳朵和嘴巴。当所有人都翘首以盼,想知道这‘神箭’到底有多厉害时,拖延就变成了压力,捂盖子就变成了心虚。届时,自然会有人替我们去问,去催。陛下,也会听得更清楚。”
“属下明白了!”老陈精神一振,“这事属下亲自去办,保证不出三日,让这‘神箭’的故事,传遍半个长安城!”
“记住,要自然,要像是百姓自发传颂,切忌刻意。”唐十八叮嘱道,“找几个口舌伶俐、常在市井厮混的帮闲,许些钱粮,让他们去说。再让咱们‘互助会’里那些伤退的老兄弟,在相熟的军汉、武侯那里,也‘不经意’地提上几句。源头要散,说法可以略有不同,但核心不离‘新铁’、‘锋利’、‘陛下洪福’这几个字眼。”
“是!”
老陈领命而去。唐十八独自坐在书房里,听着窗外愈劲的风雪声。炭火偶尔噼啪炸响,映亮他沉静的侧脸。
这一手,是攻心,也是造势。技术优势需要转化为舆论优势和民心所向,才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郑家可以掌控一部分官僚渠道,但他们掌控不了煌煌民意,更掌控不了皇帝对“军心可用”、“民心可用”的期待。
然而,就在长安城关于“神箭”的流言开始如同雪花般悄然扩散的同时,另一股更加隐蔽、也更加险恶的寒流,正悄然逼近终南山深处那座秘密的工坊。
腊月二十九,年关前最后一日。雪后初霁,但天色依旧阴沉,铅云低垂,仿佛随时会再次倾倒下来。终南山银装素裹,万籁俱寂,只有呼啸的山风掠过雪原和林梢,发出凄厉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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