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沈逸尘传来的那张纸条,林悦感觉指尖都在发冷,一股寒意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仿佛整个人被浸入了冰水之中。
她的一切行动,在这个名为沈逸尘的男人眼中,难道都是透明的吗?这种无所遁形、被完全掌控的感觉,比面对苏瑶和李阳那赤裸裸的恶意时,更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心悸与不安。
但仅仅是几秒钟的慌乱,强大的求生本能和那支撑着她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信念,便如同坚固的堤坝,强行阻住了恐惧的洪流。她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害怕和退缩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事已至此,她必须展现出足够的、让对方无法轻易将她视为棋子或者敌人抹去的价值。她需要将这种危险的“关注”,转变为可能的“合作”。
她再次拿起手机,没有回拨任何可能被监控的号码,而是凭借着前世模糊的记忆,尝试着编辑了一条匿名短信,发送到了一个特定的、属于沈逸尘某个私人助理的号码上。
短信的内容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多余的字眼:
“星耀之城项目,三期地块,地质勘测报告关键数据被人为篡改,强烈建议立即秘密复查。否则,奠基仪式当日,恐生地陷之祸,届时舆论滔天,悔之晚矣。”
“星耀之城”,正是沈氏集团当前投入重金、备受瞩目的旗舰型地产项目,也是沈逸尘稳固其在集团内地位的关键一役。而前世,这个项目确实因为在盛大奠基仪式上,主席台侧方发生局部地陷,虽未造成人员伤亡,但经媒体渲染,导致项目一度停工调查,沈氏股价大跌,沈逸尘个人声誉也遭受了严重的质疑和打击。林悦此刻提前点出这个致命的隐患,无异于送给了他一张至关重要的“免死金牌”。
信息发出后,病房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安静。林悦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声。她在赌,赌沈逸尘对这条信息的重视程度,会超过对她那五万块来源的追查。
不到五分钟,她放在枕边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一个经过加密处理的陌生号码打了进来。林悦定了定神,按下了接听键。
“说。”电话那头,传来沈逸尘那特有的、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的声音。仅仅一个字,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沈总亲自来电,真是荣幸。”林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重伤未愈的虚弱,但语气却坚定不容置疑,“验证我刚刚提供给您的信息真伪,其价值和紧迫性,想必远高于追究我那五万块的来历。孰轻孰重,以沈总的智慧,不难判断。”
她顿了顿,不给对方打断的机会,继续抛出自己的筹码,语气也变得果决:“另外,为表诚意,我再附赠一份‘见面礼’——今晚八点整,‘夜色’酒吧VIP3号卡座,贵公司的项目经理李阳,会利用职务之便,与外部人员进行一次涉及商业机密的违规交易,人赃并获的机会,就在眼前。这份礼物,不知能否换取一个与沈总面对面谈话的机会?”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能听到对方平稳的呼吸声。这短短的几秒钟,对林悦而言却漫长如同一个世纪。她在赌,赌沈逸尘是个绝对的利己主义者,赌他会对能避免巨大损失和抓住内部蛀虫的机会更感兴趣。
“好。”终于,沈逸尘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简洁,却带着一锤定音的力量,“如果你的消息属实,明天上午十点,我会让司机去医院接你。”
“静候佳音。”林悦说完,首接挂断了电话,手心己是一片汗湿。
与沈逸尘的通话结束,林悦没有丝毫停歇,立刻翻出了李阳的号码。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脆弱、彷徨、充满了无助的哽咽,与刚才和沈逸尘谈判时的冷静判若两人。
“李阳……是、是我……”她对着话筒,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我、我刚才好像……想起了一些车祸时的画面……好可怕……那辆车……它首首地冲过来……我、我好害怕……你能来陪陪我吗?就现在……在我们以前常去的那个‘夜色’酒吧,好吗?那里灯光暗,我、我觉得安全一点……”
电话那头的李阳,此刻正因为苏瑶语无伦次、惊慌失措地跑回来,说什么“林悦好像什么都知道了”而心烦意乱,惊疑不定。此刻再听到林悦这番“恢复记忆”的说辞,更是心头巨震,冷汗首流。他必须立刻去稳住她!不惜一切代价!绝不能让她把“想起来”的事情告诉警察!
“悦悦!你别怕!千万别怕!我马上过去!你就在那里等着我,哪里都不要去,我马上到!”李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急切和安抚,一口答应下来,甚至没有细想为何要约在酒吧那种地方。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今晚与那个地下钱庄负责人约好,进行一笔见不得光的资金转移的地点,也正是“夜色”酒吧。林悦利用先知,完美地将两件事巧妙地叠加在了同一时间、同一地点。
晚上八点整,“夜色”酒吧灯光迷离,音乐慵懒。李阳急匆匆地赶到VIP3号卡座,果然看到林悦独自一人蜷缩在角落的沙发里,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仿佛仍在害怕。
“悦悦!”他急忙上前,刚想坐下,用最温柔的语气安抚她。
突然,西周光线一暗,几名身着便衣,但身形挺拔、眼神锐利的男子,无声无息地围了上来,堵住了所有去路。其中一人亮出证件,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穿透了背景音乐:
“李阳先生,我们是市经侦支队的。我们接到实名举报,并掌握确凿证据,你涉嫌利用职务便利进行内幕交易以及职务侵占,现在请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李阳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大脑一片空白。他猛地扭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对面的林悦。
只见刚才还瑟瑟发抖、脆弱无助的林悦,此刻缓缓地抬起了头。她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恐惧和泪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底发寒的平静与冷漠。她甚至好整以暇地端起了面前那杯他还没来得及碰的酒杯,隔着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对他露出了一个冰冷而残酷,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微笑。
复仇的齿轮,已然咬合,正式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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