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皇帝萧衍,静静地听着萧君赫的禀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没有看萧君赫,也没有看跪在地上的顾大海。
他的目光,只是落在面前那本,已经批阅了无数次的奏折上。
“她……当真这么说?”
许久,皇帝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萧君赫硬着头皮,躬身道:“是。伯母她……情绪激动,一时难以接受。”
“难以接受?”
皇帝忽然冷笑一声。
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
“这世上,多少人为了这泼天的富贵,争得头破血流,家破人亡。”
“朕,把这至高无上的荣耀,送到她面前。”
“她,却弃之如敝履?”
“她说,她只想当一个农妇,一个商贾的妻子?”
皇帝的声音,越来越冷!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结成了冰!
顾大海跪在地上,吓得浑身抖如筛糠,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天子之怒!
他感觉,自己的脖子,已经架在了刀口上!
然而,萧君赫却依旧站得笔直。
他直视着皇帝的眼睛,沉声道:“父皇,伯母她不是不识好歹。”
“只是,苏家满门的血海深仇,对她而言,太过沉重。”
“那份荣耀,是建立在苏家数百口人的尸骨之上。您让她如何接受?”
“她拒绝的,不是荣耀。”
“是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萧君赫的话,掷地有声。
皇帝死死地盯着他,眼神锐利如刀!
父子二人,就在这御书房内,无声地对峙着。
空气,紧张到了极点!
就在顾大海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人头落地时——
皇帝眼中的冰冷,却忽然,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无力的疲惫。
他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靠在了龙椅上。
“你说的,没错。”
他闭上眼,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萧索与自嘲。
“是朕,想得太简单了。”
“朕以为,朕下了罪己诏,给了她补偿,就能抹平一切。”
“却忘了,有些伤疤,一旦刻下,就是一生一世。”
“罢了,罢了……”
皇帝摆了摆手。
“她有她父亲的傲骨。苏哲的女儿,本就不该是攀附皇权的藤蔓。”
“她想当林秀莲,便让她当林秀莲吧。”
“圣旨,不收回。那是朕,欠苏家的。”
“但她顾夫人的身份,朕,也认。”
“从今往后,大周,可以有镇国夫人苏灵宛,也可以有护国公夫人林秀莲。”
“她们,是同一个人,却也可以,不是同一个人。”
“朕,允了。”
听到这话,顾大海和萧君赫,同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一颗悬到天上的心,终于落了回来。
皇帝这番话,无疑是给了顾家,给了林秀莲,最大的体面和尊重。
顾大海激动得老泪纵横,拼命磕头:“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皇帝却像是累极了,挥了挥手。
“都退下吧。”
“赫儿,你留下。”
……
顾大海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御书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
“父皇。”
“赫儿,你是不是也觉得,朕做错了?”皇帝的声音,有些飘忽。
萧君赫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父皇没有错。”
“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伯母她,需要时间。”
皇帝苦笑一声。
“时间……朕,最缺的,就是时间了。”
他忽然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暗格前,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
“这个,拿去,给呦呦。”
萧君赫一愣,接了过来。
盒子很沉。
他打开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物件。
通体由最顶级的和田暖玉雕琢而成,温润通透,宝光内蕴。
其形状,赫然是——
传国玉玺!
虽然尺寸小了很多,但那盘龙的姿态,那下方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简直是和真正的传国玉玺,一模一样!
“父皇!这……这万万不可!”萧君赫大惊失色。
这东西,哪怕只是个仿品,也太过僭越!
传出去,是要引起天大风波的!
“怕什么?”
皇帝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顽童般的笑意。
“朕给朕的‘小福星’,送个玩具,谁敢多说半个字?”
“这天下,迟早是你的。”
“你的天下,也就是她的天下。”
“让她提前,拿自己的玩具玩玩,有何不可?”
萧君-赫看着父皇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心中巨浪滔天!
他知道,父皇这不仅仅是在送玩具。
这是在向他,向天下人,表明一种,无可动摇的态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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