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照出的光束在雨幕中割出两道惨白的通道,可我总觉得,那三个白袍人还在原地——不动,不语,只是静静地悬着,等着我们回头。
车内一片死寂。
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和雨刮器单调的“哒、哒”声。
大嘴的手一直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发白,手心的汗在塑料表面留下了一圈黏腻的印子。
我低头看了一眼,那痕迹像某种爬行过的湿痕,看得人心里发毛。
我也出了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衬衫贴在皮肤上,冰得像裹了层尸布。
谁都没说话。
不是不想说,是不敢说。
一开口,仿佛就会惊动什么不该惊动的东西。
我摸出一支烟,手抖得打不着火。
大嘴忽然伸手,夺过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着,火光一闪,照亮他眼底的血丝和嘴唇的颤抖。
他没给我,自己深吸了一口,又狠狠吐出。
烟味在车厢里弥漫开来,混着之前的消毒水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可这味道现在反而让我安心——至少证明我们还活着,还能呼吸,还能抽烟。
“走高速。”我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喉咙。
大嘴点头,没说话,方向盘一打,车子驶向岔道口。
那里有条老旧的县道能绕上环城高速,虽然远二十公里,但总比再走青脊岭强。
我靠在椅背上,闭眼想压住心跳。
可一闭眼,那三个无脸的身影就浮现在眼皮底下,左右摇晃,像吊在风里的纸人。
尤其是那个转头的——它没有眼睛,可我就是知道它在看我。
它在等谁下车?
王师傅的话突然钻进脑子:“夜里走青脊岭,最怕的不是尸,是拦路的‘人’。”
可那算人吗?
正想着,车尾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咚。”
极轻,像是从车厢内部传来的,像有人用指节轻轻敲了下棺材板。
我和大嘴同时一僵。
我没敢动,大嘴也没踩刹车,只是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额角青筋跳了一下。
那声音……是后车厢。
可我们这次是空车返程,尸体早就送到了Y县,后车厢除了几条旧毛毯和一个备用氧气瓶,什么都没有。
我又听见了。
不是幻觉。
这次更清晰,像是有人在里面……翻身。
我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往后瞟了一眼。
后排长凳上空荡荡的,只有我们随手扔的矿泉水瓶和一顶旧帽子。
可就在我转回头的瞬间,眼角余光扫过右侧车窗——
雨雾蒙在玻璃上,模糊不清,但就在那一片水汽之间,似乎映出一道影子。
一道白色的、坐着的人形轮廓,就坐在后排长凳上,头微微低垂。
我呼吸一滞,心脏几乎停跳。
想再看清楚些,大嘴却一脚油门加速,车速猛提,窗外景物飞速后退,那道影子瞬间被甩进黑暗。
“你……看见了吗?”我嗓子发紧,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大嘴没回答。
他只是把烟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手指还在抖。
车继续往前开,驶向J市的方向。
雨小了些,但天更黑了,像被泼了墨。
谁都没再提那声“咚”,也没提车窗上的影子。
可我们都清楚——
车上,可能已经不止两个人了。
而最让我心头发寒的是,刚才那一声轻响,不像是在求救。
倒像是……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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