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耆的晨光刚漫过孔雀河的水纹，吐蕃使者的身影就出现在城门之外。他翻身下马时，藏青色的袍摆沾满戈壁尘沙，怀中紧抱的鎏金信筒在阳光下格外醒目——那是吐蕃赞普的亲笔谕旨，召禄东赞率主力蕃军返回逻些复命，只留论布与四千骑士驻守焉耆商路。
王保保正在校场查看夏军操练，听闻消息立刻赶往蕃军大营。远远就见禄东赞站在营前的狼头旗下，手中摩挲着那把随他征战多年的弯刀，身边的吐蕃骑士已开始收拾行装，毡房被逐一拆卸，却没有丝毫慌乱，显然是接到过严明的指令。
“赞普召你回去，是要论功行赏吧？”王保保笑着走上前，将一壶中原的碧螺春递过去。禄东赞接过酒壶，拔塞抿了一口，眼底闪过一丝不舍：“赞普要我回去禀报焉耆战况，还要商议吐蕃商队扩大规模的事。但我放心不下这里的商路，特意等你过来敲定后续的章程。”他挥手召来幕僚，铺开一幅手绘的商路图，图上用藏文标注着吐蕃境内的驿站位置。
两人席地而坐，指尖落在商路图上的关键节点。“吐蕃境内的那曲、日喀则已建好三座中转驿站，我已下令驿站备好清水和草料，夏国商队过境时，可免费取用。”禄东赞用石块压住图角，“但商队的人数和货物清单，需提前十日派人通报吐蕃边卡，避免与巡逻骑兵起冲突。”
王保保点头应下，从怀中掏出一本册页：“这是我拟定的《商路协同细则》，你看看是否合意。”册页上用汉藏双语写着三条核心约定：一是夏蕃商队在对方境内遇袭，当地驻军需第一时间驰援；二是同盟通宝的铸币模具每半年核验一次，防止私铸；三是每月初一，双方在焉耆交换商路情报，互通盗匪动向与市场供需。
禄东赞逐字看完，在蕃方落款处签下自己的名字，又盖下狼头金印：“就按这个来！我已嘱咐论布，每月的情报交换，他必须亲自到场。”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藏文“同盟”二字，“持此令牌，夏国使者可直接面见赞普，无需通报。”
王保保接过令牌，回赠了一面大夏的鎏金腰牌：“凭这面腰牌，吐蕃使者在中原各州府都能得到驿传支持。”两人相视一笑，将细则册页一分为二，各自收好——这半册纸页，比任何盟约都更能维系商路的安稳。
辞行的消息很快传遍焉耆。周越与论杰特意备好送行的礼物：周越带来了刚印好的双语商路指南，上面标注着沿途的客栈、水源和避险处；论杰则牵来两匹吐蕃良马，马背上驮着酥油和风干肉，是给禄东赞路上的口粮。“禄东赞大人放心，焉耆的共治绝不会出问题，每月的商税账目，我会亲自派人送往逻些。”周越递过商路指南，语气郑重。
李二柱带着先锋营的士兵赶来时，肩上扛着几箱伤药——那是他特意让军医配制的金疮药，用中原的药材混合吐蕃的草药，止血效果极好。“禄东赞大人，这药您带上，路上若有士兵受伤，能用得上。”他挠了挠头，又递过一把弯刀，“这是我爹留下的，送给您作个念想，下次您来焉耆，咱们再比一比刀法。”
禄东赞接过弯刀，抽出刀鞘一看，刀刃上刻着细密的云纹，正是中原上好的锻造工艺。他用力拍了拍李二柱的肩膀：“好小子，等我从逻些回来，定要与你一较高下！”他转头对身边的吐蕃骑士道：“李大人是咱们的朋友，以后在焉耆，要听他的调度，不许耍性子。”骑士们齐声应和，声音震得周围的马都扬起了头。
出发前夜，王保保在孔雀河畔设宴为禄东赞践行。没有山珍海味，只有烤羊肉、手抓饭和西域的葡萄酒。夏蕃将士们围坐在一起，吐蕃骑士弹起扎木聂，夏军士兵唱起了关中民谣，歌声混着河水的流淌声，在夜色中格外动人。
“还记得刚会师时，咱们还为行军路线争过几句。”王保保举起酒杯，“现在想来，都是为了早日平定焉耆。”禄东赞与他碰杯，一饮而尽：“那时我还担心夏军不熟悉戈壁地形，没想到你们的斥候比吐蕃的向导还厉害。”两人相视大笑，所有的疑虑与隔阂，都在这笑声中烟消云散。
席间，禄东赞拉着论布来到王保保面前，郑重托付：“你在焉耆，要多听王将军和李大人的话，商路的防务不能出半点差错。夏军的操练方法好，你要让兄弟们多学，别总想着靠马快冲锋。”论布躬身应道：“叔父放心，我已安排士兵跟着夏军学结阵，下月的联合操练，定不会给蕃军丢脸。”
次日清晨，蕃军出发的号角声刺破了焉耆的宁静。一万两千名吐蕃骑士列队站在孔雀河畔，甲胄在晨光中泛着冷光，驼队载着缴获的战利品和中原的丝绸茶叶，整齐地跟在队伍后方。王保保带着夏军将领站在路边送行，百姓们也捧着哈达和食物赶来，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禄东赞翻身上马，回头望向焉耆城——内城的城楼上升着夏蕃两国的旗帜，苏敬祠前的香火袅袅，市集上已传来商人的吆喝声。他举起狼头金符，高声喊道：“王将军，等着我回来！咱们一起送第一支商队到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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