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上午,阳光透过玻璃落地窗懒洋洋地洒进室内。
斜倚在椅背上的高扬,目光落在手中那根细长的纸条上。纸条上那一组组数字,让他即便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中,也丝毫感受不到暖意,反而像是独自徘徊在寒夜的街头,寒意透骨,身子竟微微颤抖起来。
数字代表薪水,不但没有预期的增长,反而减少了更多。
艹!
想到房贷、车贷,还有老婆越发不满的目光,他忍不住暗自咒骂。
他深吸一口气,坐直腰杆,目光越过隔断,落在对面那个方格子间。
玻璃杯口氤氲着热气,深绿的茶叶与鲜红的枸杞在开水中沉浮。杯子旁边,头顶毛发已经隐隐显现出一丝颓势的脑袋,深埋在一双皮肤黝黑粗糙的手掌中,一动不动,仿佛是生息已经终了一样。
“老潘,你咋了?”高扬忍不住开口问。
过了一或两分钟——或者更久些,那双手掌缓缓松开,那颗颓势初显的脑袋慢慢地抬起,看过来时,是一张略有些早衰的青年人的面庞,营养失调的皮肤显得黯淡且十分不健康。两道浓眉之下,眼睛大却无神,仿佛两汪死水,干涸的嘴唇微微抽搐着。睡眠不足造成的黑眼圈,仿佛两道浓重的黑幕,死死地圈住了他的双眼。
他就是老潘,一副未老先衰的模样,如同四十多岁、直逼知天命的中年人,实际上他年庚才过而立。这两年尤其是最近一年,他似乎特别走背字,先是处了大半年的对象跟他分手——因为嫌弃他买不起大房子,工作上被领导针对——隔三差五找茬……按照他的说法,这恐怕是因为本命年提前到了。
生活的压力万钧重,压得三十岁的青年老得如同已过知命年岁之人——甚至还有所不如。在二十几岁占了绝大多数的部门中,他确实“年迈”,久而久之,大家都开始称呼他“老潘”,偶尔开玩笑是还会叫他“潘大叔”。
老潘大名叫潘浒。以往闲聊时,曾有同事因为好奇问及此事,他半开玩笑地说,因为他五行缺水。实际上,他爹是个大老粗,哪知道这个,主要是因为他出生前一刻,他老娘还在离家不远的河边洗衣服,于是他就得了这个名字。
老潘原先在别的部门,因为单位进行组织机构调整,他连人带岗位一起合并过来。来到这个几十平米的办公室也不过一年多点时间,他为人和善,分派工作也从无怨言,最期待的就是退休后生活——尽管他离退休还有二十多年时间。
“哦,我没事!”老潘的声音隐约有些颤抖。
他说完,似乎想要起身,但又似是想起了什么,拿起桌上一张A4纸,垂下脑袋慢慢看了一遍,然后徐徐起身,离开方格子,不急不慢地开门走了出去。
高扬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身后那个方格子。
部长李志强不在,好像是被领导喊过去了。他便是在,更多都是舒坦的靠着椅背,双手正忙着抠手机,也不知是在刷视频,还是在某位至交发信息。
呵呵,这世道啊!叫人无奈。
在人事部一间办公室的门前,潘浒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标牌,不知为何,他额头和手心都在出汗。他将双手在裤筒上用力蹭了蹭,然后抬起,“嘭嘭”地轻轻敲了敲门,等到有人回应,这才扭动门把手,推门而入。
“老潘,你有啥事吗?”
办公桌后面的金娟抬起头,习惯性地用手指往上推了推黑框眼镜,悉心保养的面容,仍如三十许。
比自己年纪还要大几岁,却称呼自己“老潘”。
潘浒却挤出一抹笑容,正要开口说话,裤兜里的手机突然拼命的震动起来。
他连忙掏出手机看了眼,脸色顿时变了,对金娟说:“我接个电话……”
话还没说完,就急匆匆的退了出去。
他却没有注意到,在他掩上门的那一瞬,金娟清秀面容上的微笑登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不屑与轻蔑,嘴里无声的念叨着什么。
在走廊的角落里,潘浒按下接听键。
几分钟后,电话那一端的人终于把话说完。
潘浒面色青白,嘴唇嗫喏着,久久才张口说:“那好吧,我尊重你的想法……”
三十岁仿佛是一道分水岭,过了这道岭,人生似乎提前进入中老年。别说换一份更好的工作,哪怕是重新找一份大致相当的工作,也难上加难。辞职跳槽,得一再降低要求和条件,就像他买的那些股票,没买之前——涨停,买了之后——最终不得不割肉。所以,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刚刚接到的那通电话,他因为最后的冲动,鼓起的那一丝破釜沉舟的勇气,便如同沸水下的冰雪一般,瞬间便消融殆尽。
他不过一个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屌丝男,几无雄心,只是想活得不那么艰难,或者再轻松些,仅此而已。他将手机揣回裤兜,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人事部门牌,不禁暗暗叹息一声,双手插进上衣口袋,转身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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