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浪痕碑时,阿夜发现碑底的沙地上,多了串奇怪的脚印——不是人类的鞋印,也不是兽类的爪痕,而是三趾分叉的印记,边缘还沾着细碎的贝壳粉。她蹲下身用手指量了量,印记的间距很规律,像某种生物在碑周围绕了三圈。
“是信天翁。”李伯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拿着本旧相册,“你爷爷当年在这碑前喂过受伤的信天翁,说它们通人性,能记住人的样子。这脚印,是‘认亲’来了。”
相册里果然有张老照片:年轻的爷爷蹲在浪痕碑旁,手里捧着条小鱼,一只断了翅膀的信天翁正低头啄食,翅膀上还缠着布条。照片背面写着日期,正是三十年前的今天。
“信天翁能活六十年,这只说不定就是当年那只的后代。”李伯翻到另一页,是父亲和他在碑前的合影,“你看,你父亲手里的那个海螺,现在还挂在浪痕碑上。”
阿夜抬头望去,浪痕碑顶端果然挂着只巨大的海螺,螺口迎着海风,发出“呜呜”的声响,像在诉说什么。她突然想起昨夜光纹链的震动频率,和这螺声的节奏竟完全一致。
“这海螺是‘潮信螺’,”李伯说,“涨潮前会鸣响,退潮后会沉默,比任何仪器都准。你父亲当年总说,‘听螺声做事,错不了’。”
正说着,海螺突然“呜”地长鸣一声,比平时响亮许多。阿夜的光纹链跟着发烫,链上的螺壳碎片亮起红光,指向东北方。她想起昨夜海鸥的飞行方向,心里一动:“是那边出事了?”
赶到东北方的浅滩时,晨光已经铺满水面。眼前的景象让阿夜倒吸一口凉气——大片的海菜被冲上岸,堆得像座小山,海水里还飘着油花,显然是附近有渔船漏油了。更急人的是,几只信天翁被油污缠住,正扑腾着翅膀挣扎,羽毛黏成一团,看着让人心疼。
“是‘福顺号’,”赶来的渔政员脸色发白,“凌晨出港时撞上暗礁,油箱破了,船长已经组织人打捞,但漏油范围在扩大,怕会影响浅滩的育苗场。”
阿夜立刻让光纹链上的螺壳碎片对准漏油点,碎片的红光在水面映出个清晰的圈:“先把育苗场围起来!李伯,你联系红树林的人,他们有种‘吸油草’,能快速吸附油污;李叔,麻烦你调几台抽水泵,把油污往深海引,避开浅滩;小王,去船上拿我备用的‘消油剂’,是上次处理珊瑚礁污染时剩下的,对信天翁无害。”
她一边指挥,一边解下光纹链,放在滩涂的石头上。链上的螺壳碎片突然齐齐转向,红光在水面连成道屏障,把漏油点和育苗场隔开。那些被油污困住的信天翁像是看懂了,扑腾着往红光里钻,穿过屏障的瞬间,身上的油污竟少了大半——原来这光纹链不仅能指引方向,还藏着李伯他们研发的“油污分解光频”。
“这是你爷爷和父亲的心血。”李伯看着信天翁渐渐干净的羽毛,“他们研究了二十年,才让光纹链有这本事。你父亲常说,‘守护不是硬挡,是巧解’,就是这个道理。”
阿夜突然明白,为什么光纹链在她手上会发烫——那是因为,她的血脉里,流着和爷爷、父亲一样的“巧解”的智慧。
这时,远处传来“突突”的马达声,是“福顺号”的船长带着船员来了,手里还提着桶:“阿夜同志,我们带了‘吸油棉’,是当年你父亲帮我们备的,说‘跑船的,哪能没这东西’。”
阿夜接过吸油棉,看见上面印着浪痕碑的图案,边缘还有行小字:“潮涨潮落,人心不变。”
她突然想起昨夜光纹链末端的字,原来“三代人的海”,不是说血脉传承,是说这份“不变的人心”。爷爷守着浪痕碑,守的是这份心;父亲放飞听潮鱼,放的是这份心;现在她站在这里,挡的、护的,也是这份心。
信天翁们抖着干净的翅膀,在红光屏障上盘旋,发出清亮的鸣叫。阿夜数了数,正好六只——爷爷当年喂过的那只信天翁,据说就活了六十年,这六只,大概是它的第六代子孙。
“你看,”李伯笑着指向天空,“它们在谢你呢。”
阿夜抬头,看见信天翁在天上组成个“心”形,翅膀划过的轨迹,和浪痕碑上的纹路一模一样。她知道,这不是巧合,是这片海在用自己的方式说:“守得好。”
潮水慢慢涨上来,开始舔舐滩涂的石头,像在轻轻擦拭刚才的油污痕迹。阿夜把光纹链重新戴回手腕,链上的螺壳碎片还在微微发亮,映着育苗场里渐渐恢复生机的幼苗,映着信天翁远去的影子,也映着远处浪痕碑上那句被晨光照亮的话:
“潮痕会退,但约定,永远涨在心里。”
她知道,这只是无数个清晨里的一个,往后还会有漏油、有风暴、有各种各样的坎,但只要光纹链还在发烫,只要浪痕碑还立在那里,只要还有人记得“潮涨潮落,人心不变”,这片海,就永远有奔头。
远处的潮信螺又鸣响了,这次的声音格外悠长,像在说:“走,往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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