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刚散,滩涂边就围了群半大的孩子。丫丫蹲在声纹石旁,手里举着片珊瑚叶,正教他们辨认叶面上的纹路:“这道弯的是涨潮纹,直的是退潮纹,要是看到交叉的,就说明要变天啦。”
孩子们手里攥着捡来的贝壳,听得眼睛发亮。其中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举起贝壳:“丫丫姐姐,我这壳上有星星!”众人凑过去看,果然见贝壳内侧的虹彩里浮着细小的光点,像片浓缩的星空——是昨夜从螺心洞带回来的荧光沙沾在上面了。
阿夜背着修复好的潜水头盔从防风林出来,头盔上的玻璃罩映着朝阳,晃得孩子们直眨眼。“今天教你们认‘海语钟’。”她把头盔放在声纹石旁,指着内侧的水深尺,“这刻度不光能测水压,敲一下,声音顺着礁石传下去,银带鱼就会游过来。”
她拿起共生笛敲了敲头盔,果然没过片刻,浅滩的海水就泛起涟漪,一群银带鱼摇着尾巴游来,为首的那条头顶触须上,还挂着丫丫昨天系的红绸带。孩子们惊呼着后退半步,又忍不住往前凑,有胆大的男孩伸手去摸,银带鱼竟温顺地用侧鳍蹭了蹭他的手心。
“它们认得咱们了!”虎子扛着管风琴的铜匣走来,匣盖一打开,里面的音膜就随着海风轻轻颤动,“我把螺心洞的声波记下来了,以后在岸上弹琴,深海的珊瑚也能听见。”他按下琴键,声纹石突然发出“嗡”的共鸣,石面上的刻痕亮起银线,在沙地上拼出个巨大的“和”字。
这时,舵手带着村里的几位老人来了,其中白发苍苍的李伯手里拄着根珊瑚拐杖,杖头雕着万声螺的图案。“阿夜丫头,”李伯用拐杖敲了敲声纹石,“你爷爷当年说,要在岸上种片‘传声林’,让树叶的沙沙声跟海浪的拍子合上,现在该动手了。”
老人身后跟着两个挑树苗的青年,筐里装着刚从苗圃运来的木麻黄,树苗根部还裹着湿润的海泥。“这苗是用和声草汁泡过的,”青年擦了把汗,“李伯说种在防风林边缘,根能顺着沙层往海里扎,能当岸与海的传声筒。”
孩子们立刻自告奋勇地帮忙挖坑,丫丫教他们在坑底铺上珊瑚碎块:“这样树根能长得更快,还能给沙虫当窝。”小锯齿叼着块荧光石跑过来,把石头埋在树苗根部,蓝光一闪,周围的沙粒突然微微发亮,像给树苗盖了层会呼吸的被子。
阿夜吹起《护礁谣》,笛声混着管风琴的旋律漫开来,刚种下的树苗竟轻轻摇晃起来,叶片舒展着朝向大海的方向。李伯摸着拐杖上的螺纹笑了:“你奶奶当年总说,树和海是亲戚,风一吹就知道对方在说啥。”
正午的阳光晒得沙滩发烫时,传声林的第一排树苗已经种好了。虎子突发奇想,把管风琴的音管接在树苗上,琴键一按,音符竟顺着树干往地下钻,浅滩的银带鱼突然齐齐跃出水面,在空中划出道银线,落水时溅起的水花里,竟浮出细小的珊瑚虫——是声波把它们从深海引来了。
“快看声纹石!”丫丫突然指着石面,那些新刻的“传声林”字样旁,竟自动浮现出片微型的树林图案,每片叶子都在微微颤动,像在模仿真实的树叶。更奇的是,图案边缘还爬着几只沙虫,正用触角“描摹”树叶的形状,显然是在把岸上的景象传回深海。
李伯突然咳嗽两声,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些奇怪的装置:“这是你爷爷画的‘听潮器’,用贝壳和竹管做的,埋在传声林里,能听见三里外的船声。”他指着其中一幅,“这个最妙,能分辨出是渔船还是排污船,排污船的马达声是‘突突突’的,渔船是‘咚咚咚’的。”
孩子们立刻围着李伯要学做听潮器,丫丫找出些空螺壳和竹管,教他们用海藻绳绑在一起。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做得最快,把听潮器往耳边一放,突然跳起来:“我听见了!是银带鱼在说话!”
阿夜接过听潮器听了听,里面果然传来细微的“咕噜”声,像无数银带鱼在低声交谈。她望向深海的方向,知道这些声音会顺着传声林的树根、声纹石的刻痕、银带鱼的侧鳍,一路传到螺心洞,告诉那里的生灵:岸上的约定,正在生根发芽。
夕阳西沉时,传声林的树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与海浪的拍岸声正好合上节拍。虎子在声纹石旁支起管风琴,奏响了新编的《传声谣》,琴声里混着树叶的轻响、银带鱼的游动、孩子们的笑闹,还有远处化工厂被查处的消息——是巡逻队的船路过时喊的。
李伯拄着珊瑚拐杖,看着石面上不断生长的树林图案,突然道:“你爷爷要是能看见,肯定会说‘这才是真正的守礁’。”阿夜摸着手指上的“海生”戒指,戒指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她知道,岸与海的传声,从来不是单向的倾诉,而是像此刻这样,树叶说着岸上的故事,海浪应着深海的回音,连风都在帮忙传递那句最简单的约定:
我们在一起。
孩子们抱着自己做的听潮器,排着队往村里走,小锯齿跟在后面,尾刺的蓝光在沙地上拖出条亮线,像在给他们引路。阿夜望着传声林的方向,树苗的影子在暮色里拉得很长,仿佛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树根扎进深海,枝叶伸向云端,把这片海的心跳,传向了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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