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湾的沉船残骸半陷在沙泥里，船舷上爬满了淡紫色的海藻，像给这锈迹斑斑的铁壳裹了层绒毯。阿夜踩着齐踝的海水走在前面，手里的贝壳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方才舵手说，女儿被关在船长室，门锁是用蚀海帮特制的“骨纹锁”，钥匙藏在船底的暗格里。
小锯齿跟在她身后，尾刺的蓝光比刚才亮了些，时不时用鼻尖蹭蹭她的手背，像是在确认她的位置。虎子扛着根从赵老鬼船上卸下来的铁撬棍，裤脚卷到膝盖，溅了满腿泥点：“这破船晃得厉害，丫丫你扶稳点那舵手，别让他掉海里喂鱼。”
丫丫正帮舵手把湿透的衣角拧干，闻言瞪了虎子一眼：“就你话多。”她转头看向舵手，声音放软了些，“你再想想，那暗格具体在船底哪个位置？是左舷还是右舷？”
舵手咬着唇回忆：“我记得……当时赵老鬼的人拽我上船时，脚踢到块凸起来的木板，他们骂了句‘这破暗格又松了’……应该在右舷，靠近螺旋桨的地方。”
阿夜示意众人在甲板上等候，自己则猫着腰钻进船舱。船身倾斜得厉害，朽坏的木板踩上去“咯吱”作响，像随时会塌。借着从破洞透进来的天光，她看见舱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是蚀海帮的记账符，记录着他们倒卖珊瑚、投放药粉的数量，其中一行画着个骷髅头，旁边标着“月牙湾 30罐”，看得她眉头直皱。
摸到右舷船底时，果然有块木板比周围高出半寸，边缘还留着新鲜的划痕。阿夜用贝壳刀插进缝隙一撬，木板“啪”地弹开，露出个黑漆漆的暗格，里面果然躺着把铜钥匙，柄上刻着扭曲的骨纹，与锁孔的图案正好对上。
“找到了！”她扬声喊了句，刚要把钥匙揣进兜里，暗格里突然滑出个油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叠泛黄的海图，标注着蚀海帮藏药粉的十几个据点，最末页还画着个奇怪的装置——像只巨大的螺壳，连接着许多细管，旁边写着“潮汐钟”三个字。
“这是啥？”虎子不知何时跟了进来，凑过来看得直咋舌，“长得跟咱们捡到的听螺壳倒有几分像。”
“是用万声螺做的。”阿夜指尖拂过海图上的螺壳装置，“老辈说，万声螺能收集潮汐的声音，蚀海帮怕是想用它预测涨潮时间，趁退潮时往浅滩投药粉——这样药粉能顺着水流扩散得更远。”
话音刚落，船身突然剧烈摇晃，伴随着小锯齿的低吼。阿夜连忙冲出去，只见沉船旁的海水翻起浑浊的浪，三只背覆硬甲的“铁背蟹”正横着爬向甲板，螯钳上还沾着珊瑚碎——是蚀海帮养的护卫蟹，专用来看守据点。
“丫丫！把舵手带进船舱最里面！”阿夜将钥匙扔给虎子，“去开船长室的锁！我来对付这些蟹！”
小锯齿率先扑了上去，尾刺的蓝光直刺铁背蟹的眼睛，却被硬甲弹开。阿夜瞥见舱壁上的记账符，突然有了主意，抓起块碎木片在符号旁添了几笔——那是她在声纹石上学的“驱蟹符”，据说刻在礁石上能让蟹群退避。
果然，铁背蟹看到新刻的符号，动作明显迟滞了。阿夜趁机捡起根锈铁管，朝着蟹壳衔接的缝隙猛戳，疼得铁背蟹“咔嗒”作响，横着退向深海。
这时虎子举着钥匙跑过来，满脸兴奋：“开了！里面有个小姑娘，还活着！”
船长室里，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正缩在角落，怀里紧紧抱着只断了线的风筝。看见舵手，她突然扑过去哭出声：“爹！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阿夜把海图和油布包塞进怀里，刚要叫众人撤退，却发现那只万声螺装置的图案旁，还画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沉船的桅杆顶端。她抬头望去，只见桅杆上果然挂着个东西，被海藻缠得严实——正是只巨大的螺壳，细管垂下来，直插进船底的沙泥里，管口还在微微颤动，像是在“呼吸”。
“这东西在收集潮汐声。”阿夜一刀砍断缠在螺壳上的海藻，螺壳突然发出“嗡”的共鸣，震得人耳朵发麻，“快捂住耳朵！它在传递信号！”
众人慌忙照做，只有小锯齿对着螺壳低吼，尾刺的蓝光与螺壳的震颤产生了奇妙的共鸣，那些细管里竟渗出淡金色的液珠，滴在海水中，泛起圈圈涟漪。阿夜突然想起张爷爷说过，万声螺若遇至诚之心，会吐出“潮心泪”，能解珊瑚白化之毒。
“虎子，接好！”她摘下螺壳扔过去，“这是解药！快拿去给小锯齿敷上！”
虎子接住螺壳时，螺壳突然迸发出刺眼的光，将整个月牙湾照得如同白昼。铁背蟹群在光中渐渐退去，沉船周围的海水变得清澈，连之前泛白的珊瑚礁，都隐隐透出了点粉色。
小姑娘举着风筝破涕为笑：“娘说，风筝线断了别慌，跟着光走就能回家。”她手里的风筝线不知何时缠上了根银亮的细管，正是万声螺的导管之一，此刻正随着海风轻轻晃动，像在点头应和。
阿夜望着远处海平面上泛起的晨光，突然明白那“潮汐钟”的真正用处——蚀海帮想利用它破坏海洋，而万物自有灵犀，这螺壳收集的潮汐声里，藏着的从来不是毁灭的信号，而是生灵对大海的守护。
舵手抱着女儿跪在沙滩上，对着螺壳重重叩了三个头。虎子正用潮心泪给小锯齿擦拭背甲，丫丫则在整理那张海图，准备交给海岸巡逻队。阿夜把万声螺挂在沉船的桅杆上，让它继续收集潮汐声，只是这次，细管里流淌的不再是阴谋，而是海风与浪涛的絮语。
当第一缕阳光掠过螺壳，里面突然传出清脆的“叮咚”声，像有人在敲钟——那是潮汐的心跳，也是这片海新生的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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