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明点点头,把账本拿出来,用炭笔在扉页补画了个小小的狼耳纹——那是与老马头约定的平安信号,画的时候指尖格外轻,怕蹭掉了旁边“北境驿站分布图”的字迹。
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萧策把账本交给自己时的眼神,那样沉,那样重:“账房,这不是账本,是流民的生路,丢了它,就是丢了燕云的根。”
船刚驶离芦苇丛,远处就传来快船的轰鸣声。
沈从安的十艘战船正往这边冲,船头上的黑旗绣着狰狞的血影纹,像一群循着血腥味来的饿狼,在水面上劈开一道道浊浪。
“你们走!”老马头突然将船桨往孙明手里塞,自己从舱底拖出个油布包,里面是火石和煤油——那是他准备用来对付水匪的,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他的手在抖,不是怕,是想起了萧策在军帐里的眼神,想起了阿璃襁褓里的小衣裳,“我把他们引去反方向,你们乘小船往南岸逃,找李崇的旧部接应。”
孙明刚要推辞,影已拽着他往小船跳:“老马头,我们在黄河渡口等你!”
老马头没回头,点燃煤油往船桨上浇。
火光冲天而起,两艘敌船瞬间被火海吞了,浓烟裹着焦糊味飘向天空。
他看着孙明和影的小船渐渐远去,突然觉得胸口一热——一支弩箭穿透了他的肩胛。
“船……不能毁。”老马头咬着牙,抱着船板跳进黄河。
浊浪卷着他往北岸漂,手里还攥着半块船桨,桨上的狼耳纹原是浅木色,此刻被血洇透,像颗没凉透的心。
他想起年轻时跟着萧策在黄河边救流民,那时萧策蹲在岸边,用袖子擦着流民孩子的脸说“老马头,等太平了,咱们就在这开个渡口,让流民都能平安过河”。
孙明在南岸快要上岸时,后背已中了一箭,血浸透了衣袍,黏在皮肤上,被易容成渔民的影一把拉住,一同扎进黄河,潜到芦苇丛里……
账房孙明后来辗转南下,以教书为生,却暗中收集沈从安罪证……
中路:破庙断臂
京城外围的破庙,比黄河渡口更像绝境。
暮色压下来,把破庙的残垣染成灰黑色,书生苏文清正往稻草人身上披玄甲,那些稻草人背插“镇北王”旗,在暮色里像一群沉默的卫兵。
他的墨影剑斜靠在墙角,剑鞘上的“智”字沾着泥,是方才突围时在乱葬岗蹭的——那里埋着三个燕云兄弟,他没来得及挖坟,只能在每个坟头插一根柳枝,说“兄弟们,等我回来,带你们回北境”。
药老周柏蹲在另一侧墙角,将迷魂草磨成粉,浅紫色的烟雾飘在空气里,吸一口便头晕目眩。
他的药箱边角磕得发亮,里面藏着半筐雪莲。
那是青禾约半年前冒死从吐蕃药草产地采的,青禾捧着雪莲跑回来时,脸上还沾着泥,说“周伯,这雪莲能救王爷,能救兄弟们”,可现在,青禾的尸体还躺在吐蕃人的刀下,雪莲却要先用来护中路的弟兄。
“来了。”秦虎突然握紧红缨枪,双眉拧成疙瘩,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他能听见远处的马蹄声——不是吐蕃军的杂乱,是黑甲卫的整齐步伐,至少一百骑,像一阵沉重的雷,往破庙压来。
他的右臂还在隐隐作痛,那是去年抗突厥时被毒箭射穿的旧伤,军医说能保住胳膊已是万幸,可他今天,还要用这胳膊,护着书生和药老走。
刀疤张抽出断雪刀,刀身映着残阳,泛着冷光,刀刃上的缺口是去年护萧策突围时留下的。
“按计划来,书生你带药老往南,我与秦虎引敌往东。”
秦虎没动,反而往前踏了一步,红缨枪直指破庙门,枪尖的寒光刺破暮色:“张大哥,俺的枪比你快,让俺来当诱饵。”
他双持长枪,玄甲在身,像一尊不可撼动的铁塔。
谁也没料到,这会是他最后一次用双臂握枪。
他想起三个月前,萧策在军帐里拍着他的肩说“秦虎,你是燕云的胆,有你在,兄弟们就不怕”,现在,他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黑甲卫冲进来时,稻草人的“阵形”果然唬住了他们。
领头的黑甲卫勒住马,看着烟雾里晃动的“旌旗”,迟迟不敢下令。
秦虎趁机冲出去,一枪挑飞最前面的骑卒,红缨上的血珠溅在稻草上,像极了北境战场上开得最烈的红梅。
“放箭!”
秦虎身后突然传来冷喝——是沈从安的吐蕃死士。
沈从安既然同时出动了黑甲卫和吐蕃死士!
一支淬了腐骨毒的弩箭,像条黑蛇,冲破暮色,直穿秦虎的右臂。
“秦虎!”刀疤张挥刀砍倒两个死士,冲过去扶住他。
秦虎的右臂已肿得发黑,毒血顺着指缝往下滴,染红了枪杆,连枪缨都浸成了暗红色。
他却没喊疼,反而把刀疤张往外推:“张大哥,你们快走,俺不能拖累你们,得去找少主。”
药老扑过来,从药箱里掏出银针,颤抖着扎进秦虎的肩颈,指尖的抖意藏不住:“毒入骨髓了,要保命……只能截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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