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下身,
解下腰间束着的青色丝绦,
动作尽可能轻缓地靠近,
声音压得极低,
混合在风声中:
“莫怕……我不会伤你。”
那墨蓝色的猛禽猛地扭过头,
眼中凶光毕露,
试图用利喙啄她,
却因伤势过重,
只是徒劳地晃动了一下。
崔令姜不再犹豫,
极快且精准地用丝绦将它受伤的翅膀小心地固定住,
避免二次损伤。
正当她准备将这沉重的鸟儿抱起时,
指尖无意中触碰到它那只冻僵的利爪,
爪上似乎系着什么东西……!
她凝神看去,
只见爪上牢牢缚着一枚比铜钱略小的玄色令牌,
非金非铁,
触手冰寒彻骨,
借着雪地反射的微光,
能看清上面阴刻着极其繁复奇异的图案
——无数细密的星辰轨迹环绕着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漩涡,
那星辰的刻痕细如发丝,
却排列得极具某种玄奥的韵律,
看久了竟让人微微晕眩。
这是……什么?
崔令姜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旋即加速跳动起来。
她自小便有着超乎常人的记忆力,
过目不忘,
加之为了排遣深闺寂寞,
更是将大部分时光都耗在阅读各类杂书古籍上,
尤其痴迷于机关算学、密码暗语、舆地方志之类不为正统所重的“旁门左道”。
她自信对崔家藏书中,
历代纹饰符号、隐秘标记的见识远超寻常学子,
可眼前这枚令牌上的星纹,
却陌生而诡谲,
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秘气息,
绝非凡俗之物。
她心头一震,
猛地抬头,
眼中长久的温顺瞬间转变,
锐利地扫过院墙四面。
风雪依旧,
高耸的粉墙黛瓦将这片狭小的天空围困得严严实实,
如同一个华丽的囚笼。
无人察觉此间的异常。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混合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好奇,
骤然包裹了她。
这奇异的伤鸟,
这奇特的令牌,
都透着一股与这死水般的深宅、与她那既定命运格格不入的危险气息。
她不再犹豫,
迅速用斗篷下摆将鸟和那枚冰冷的令牌一同裹住,
尽量不留下血迹,
快步退回屋内。
“哐当”一声轻响,
房门将凛冽风雪和外界的一切窥探彻底隔绝。
屋内的暖意,
尽管微不足道,
也寥胜于无的扑面而来,
但却驱不散她心头骤起的寒意。
她将伤鸟安顿在早已熄火的暖炉旁,
铺上几层软布。
那墨蓝色的禽鸟倒也颇通人性,
似乎知晓脱离了险境,
有似乎完成了使命?
终于支撑不住,
蜷缩起来,
唯有胸膛微弱起伏。
崔令姜就着摇曳的烛光,
仔细端详手中那枚玄色令牌。
灯光下,
那星纹旋涡似乎活了过来,
流转着某种幽深莫测的光泽,
冰冷,
沉重,
仿佛蕴含着某种足以搅动风云的秘密。
她指尖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寒冷,
而是因为一种莫名的悸动。
明日,
便是家族为她精心安排的日子。
去拜见那位年过花甲,
却妻妾成群、以暴戾闻名的镇北侯派来的特使。
若能入得那位老侯爷的眼,
她这个无人问津的庶女,
便能作为一桩维系崔氏与北境强藩关系的“礼物”,
被送入那据说比京城更冷的侯府深宅。
她的人生,
仿佛从一出生就被书写好了结局
——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
一具用来维系家族荣光的精致道具。
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那令牌冰冷的棱角硌得她掌心生疼。
这枚意外闯入她死寂世界的令牌,
像一颗投入古井的巨石,
骤然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平静,
漾开层层危险的、却也可能蕴含着生机的涟漪。
“你究竟从何处来?”
她对着奄奄一息的异鸟低语,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又像是在叩问自己无法自主的命运,
“带来的是灭顶之灾,
还是……”
还是一线……挣脱这锦绣囚笼的微光?
窗外,
风声凄厉,
雪花簌簌,
掠过屋檐,
如同幽灵的呜咽。
远处,
更夫沙哑的梆子声穿透雪幕,
幽幽传来。
三更天了。
崔令姜缓缓收拢手指,
将那枚刻着不祥星纹的令牌紧紧攥入掌心,
冰冷的触感丝丝缕缕渗入肌肤,
直抵心扉。
或许,
这是绝境之中,
命运投下的唯一一丝变数。
无论吉凶,
无论福祸,
她心中念头起伏,或许该试一试,万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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