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跪在骨灰坛前,染梭的黄铜棱面轻轻碰了碰坛口。二十年前的记忆突然冲破闸门:少年时躲在柴房,看周显将这三个坛子藏进地窖,玄珠的尾巴在他身后扫出保护的青光,染缸里的血水泛着与此刻相同的红光。“养父说,这是能证明你罪行的最后证据。”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指腹抚过染布上的褶皱,那里还留着周显的指温,与染梭上的余温完全相同。
李涵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铁链的撞击声让三个骨灰坛同时发出 “嗡” 的轻颤。坛口的染布在光中渐渐透明,露出里面的骨粉上刻着的字:“李涵杀我”,笔迹是苏文清的,笔画里的金粉与染梭上的完全相同。“这才是你最害怕的。” 周明将染梭按在骨粉上,黄铜棱面与金粉产生反应,在空气中投射出苏文清最后的影像:他举着染梭挡在织工前,李涵的刀刺穿他的胸膛,血珠滴在染缸里,瞬间染红了整缸绸缎。
影像消散时,周明的染梭突然断成两截。他看着手里的半块残片,突然想起周显临终前的话:“染梭合璧时,恩怨皆了”。便将残片扔进囚笼,与李涵那半块拼合,黄铜棱面射出的青光在祭坛上织成巨大的 “了” 字,将所有的血光和恨意都收了进去。
“我不杀你。” 周明的声音在青光中显得格外平静,他将二十枚青铜令牌摆在囚笼前,“让大理寺的人用这些证据定你的罪,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如何用织工的骨粉染出那些血色绸缎的。” 他突然对着骨灰坛深深鞠躬,青布长衫的下摆扫过祭坛的灰烬,露出底下 “冤魂昭雪” 四个字,笔迹是周显的,却在笔画里嵌着苏文清的骨粉。
玄墨的九条尾巴在周明肩头轻轻搭了搭,绿眼里的青光渐渐柔和。沈砚看着这一幕突然明白,周明要的从来不是简单的杀戮,而是让被骨粉掩盖的真相重见天日,就像那些被染成血色的绸缎,终将在阳光下褪去伪装,露出底下最干净的白。
离开祭坛时,日头已经升高。周明捧着三个骨灰坛走在最前面,青布长衫的 “苏” 字刺青在光中若隐若现。苏轻晚将解药的最后一点残渣洒在祭坛上,黑色药膏与灰烬混合后,突然冒出淡绿色的烟雾,在空中凝成苏文渊和周显的虚影,对着周明的背影深深鞠躬。
东宫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周明将骨灰坛放在苏氏染坊的废墟前,那里的焦黑地基上,玄墨的爪尖正画出狐形。他将合璧的染梭插进地基的裂缝,黄铜棱面与青石板碰撞的瞬间,所有被骨粉染过的绸缎突然自动展开,在废墟上空织成巨大的网,每个网眼都嵌着个织工的名字,在风中轻轻颤动。
“祖父,回家了。” 周明的声音带着解脱,他从袖中掏出染方手册,一页页撕碎撒向空中,纸片在光中变成雪白的狐尾草,落在每个名字旁边。玄墨的九条尾巴在草叶间扫出青光,将所有绸缎都染成纯净的白,像极了二十年前苏氏染坊最上等的素绫。
沈砚看着周明的背影,突然想起祖父密信里的话:“复仇不是染尽血色,而是让白绫重光”。原来这场跨越二十年的恩怨,最终的解药从来不是杀戮,而是像那些被染坏的绸缎,在正确的染方和足够的耐心里,一点点褪回原本的颜色。
玄墨趴在周明肩头,绿眼里的光与废墟上的白光交织成温暖的网。周明知道,祖父和养父的遗愿终于完成,那些被骨粉染过的绸缎,终将在阳光和狐族灵力的双重洗涤下,露出底下最干净的白。而他袖口的血渍,也会像祭坛的灰烬一样,在时光里渐渐淡去,只留下刺青里的 “苏” 字,在青布长衫上静静发烫,像个永不褪色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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