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歌从喉咙里冒出来的时候,刘海根本控制不了。
那声音低得不像人声,带着一种金属摩擦的颤音,在空荡荡的通道里来回碰撞。四周都是镜子,每一面都映出他扭曲的脸,也把这诡异的歌声一层层叠起来,砸进耳朵里,震得脑仁发疼。
他嘴唇在动,可他根本没想唱——甚至不敢去想这首歌。他的意识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一片叶子,被看不见的水流推着走,而身体却像被谁操控了似的,自动奏响了一段早已写好的旋律。
而这歌……他太熟了。
不是在哪听过,而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每一次重来,它都会出现,像是命运按下的播放键,又像是一场逃不掉的仪式。
就在这一刻,胸口那块暗金色的胎记开始裂开。
皮肤上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像蜘蛛网一样蔓延。每裂开一点,就传来一阵灼烧般的痛,仿佛有滚烫的液体在皮下流动。金色的血顺着胸膛滑下来,沿着肋骨往下淌,滴到地上时“滋”地一声,像是被什么吸走了,连痕迹都没留下。
他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板,指尖陷进那光滑发亮的材质里。说不清是金属还是水晶,冰凉刺骨,映着他苍白的脸和通红的眼睛。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好像只要松一口气,整个人就会被抽空。
身体越来越轻,像是血肉正在一点点蒸发;可脑子却沉得抬不起来,像灌满了铅。
然后,记忆突然倒灌进来。
不是零碎的画面,而是整段整段的回放,粗暴地塞进脑海,就像有人强行把录像带塞进机器。第七次轮回,他在雪地里挖坑,手冻得发紫,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和血丝。他埋的是林夏——第三次死去的她。她穿着那件旧风衣,头发乱糟糟地盖住半边脸,嘴角还凝着一点血沫。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不停地挖,直到手掌磨破,血混进雪里,变成淡红色的泥浆。
还有第三十八次梦里,他站在一个蜂巢一样的结构中央,对着虚空说出那句话:“愿以吾魂,燃此终章。”声音平静得不像活人,倒像是程序执行最后指令。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不知道是汗还是泪。更可怕的是,那一夜之后,倒歌第一次完整地在他梦中唱完。而他醒来时,胸口的胎记已经变成了倒三角形,像一枚烙印。
这些都不是他主动想起的。
是系统在放。
镜面全都亮了起来,每一块都在播放他的过去:他在废墟中奔跑、在暴雨中呐喊、在寂静的夜里抱着吉他低声哼唱……有些画面他甚至不记得经历过——某个雨夜,他坐在桥下,雨水打湿了琴弦,手指还在弹,嘴里哼着倒歌的第一句,眼神空洞得像灵魂被抽走。那是第几轮?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之后,整座城市消失了三天,所有人都以为暴雨淹没了城市,只有他知道,那是时间断层,是轮回重启前的静默。
所长站在蜂巢顶端,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他穿一件灰白色的长袍,袖口绣着复杂的符文,身形瘦削,面容冷峻。他的手已经松开了齿轮,任其嵌入凹槽深处。蓝色的光一圈圈扩散开来,像是某种程序进入了最终阶段。那光芒没有温度,反而透着机械般的冷漠,整个空间仿佛都在等待一个注定的结果。
刘海咬住了舌尖。
疼,但清醒。
剧痛像一根线,把他快要散掉的神志一点点拉回来。心跳乱得厉害,呼吸又浅又急,可正是这份痛感让他确定——他还活着,还没有彻底变成系统的提线木偶。
他闭上眼,不再抵抗那些记忆洪流,反而张开自己,让它们冲进来。不是被动承受,而是主动接住。他不再逃避那些画面,也不再压抑那些情绪。他允许悲伤撕裂胸口,允许愤怒点燃血液,允许绝望将他吞没——然后,在最深的黑暗里,寻找那一丝微弱的光。
他看见了林夏第一次死。
那是最初的轮回,也是所有悲剧的起点。
夕阳烧红了半边天,云层像燃烧的绸缎铺展在天空。她靠在断裂的水泥柱旁,胸口有一道贯穿伤,鲜血不断从唇角溢出。她抬头看他,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终究没能发出声音。他冲过去抱她,膝盖重重砸在地上也不觉得疼。可她的手刚抬到一半就垂了下去,指尖轻轻擦过他的手腕,然后永远静止。
那一刻,全世界都安静了。
风停了,鸟鸣没了,连远处的警笛声也戛然而止。天地间只剩下她逐渐冷却的身体,和他自己粗重的喘息。
那不是最痛的一次。
后来他还见过她死在火场、坠楼、溺水、被刀刺穿心脏……每一次方式不同,痛苦却相同。他也曾崩溃大哭,怒吼质问苍天为何如此残忍;他曾跪地求饶,愿意用一切换取她多活一秒;他也曾亲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试图结束这场无尽的折磨。
但这一次,他没有哭。
也没有喊。
他只是看着,把那个画面完整地印进心里——她的眼神,她的呼吸,她最后一丝温度。然后,低声说:“我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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